崇岭20
076
他叫殿下这样模棱两可的称呼,自先帝过世后,陈谦润不多听见,他泰然回应:“谢将军辛苦了,此次若非谢将军鼎力相助,原真我们怕是拦不住。”
“为国效力,本应如此。”谢云鹤并不纠正陈谦润过分谦虚的回答,道,“殿下一路北上,左顾右顾,一刻不曾松懈,才是最辛苦。”
“与北晋一战从年前到年后,纵使原真没使出全力,也不是个好对付的,”陈谦润道,“我们能在除夕之夜阖家团圆,要多谢严卿兄长和谢将军死守边疆,全力以赴地同北晋周旋。”
谢云鹤也是个谦虚、会夸人的,且夸的毫无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之意,他淡淡道:“若是殿下来的北疆,想必原真早就全军覆没、尸骨无存了。”
二人一来一去,说的全是没用的废话,而正事一句不问,钟凝雪终于对陈谦润绕来绕去地兜圈子忍到了极限,她皱眉看向陈谦润,要提醒他,这才发觉一只手尚被他紧紧握着,挣脱不开。
陈谦润不放她,硬挣是挣不开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归是不好与他翻脸,又试几次,毫无进展,甚至比方才握得更用力了些。
钟凝雪不生气,待将原真的事情解决了,回到房中只他们两个的时候再跟他算账也不迟,她不动声色地放弃了挣扎,决定亲自向谢云鹤问些什么,以此来证明她与谢云鹤从未有过联系。
直接问是不太好,先不说显得她急于证明会加重陈谦润对她的怀疑,单是她与谢云鹤男女有别就不便直接问如此“亲密”的话,加上谢云鹤与谭舒不同,自她嫁入王府、谢云鹤调往北疆后,不能十分确定他仍旧是听从她指派差遣的,在身份上不好界定。
思考片刻没能思考出结果来,恰好这时听见陈谦润说到汴城,陈谦润道:“若一切顺利,我和雪儿南下也会经过汴城,既是经过,一定会多留几日。”
于是她便借汴城此地,没头没尾地道:“从汴城一别,有几月不曾见到谢将军了。”
谢云鹤显然不曾料到钟凝雪突如其来地插话,也仅是停了一停,平静点头:“是。”
随即略一停顿,才接着道:“郡主离开汴城后,我曾去过临歌一趟,想过去王府拜访,又怕会打扰。”
北疆的战事和她嫁入王府差不多同一时间,他竟有时间去临歌,是要去办什么必须要办的事么?
钟凝雪不便深问,只点头:“嗯。”
她的话还没落下,一旁的陈谦润道:“谢将军拜访雪儿,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只是顺路经过。”
“若有下次,一定差人来打招呼,我们必会好生招待。”
“殿下再回临歌城,怕是殿下自己都不知要何年何月何日了吧。”
“可汴城一定是能去的,那里有雪儿的家,既是她的家,便也就是我的家,是我们的家。”
陈谦润是越扯越远,钟凝雪沉着脸低声提醒他:“你说正事。”
陈谦润偏头压低声音回复她:“我在说正事。”
钟凝雪不与他争论,道:“你放开我。”
陈谦润认真摇头:“我不放。”
二人像在旁若无人地说悄悄话,且是夫妻二人闹小脾气的拌嘴吵架的话,周遭举火把的士兵自是不敢劝,甚至垂下头连看也不敢看了。
“你不放开我要生气了。”
“你本来就在生我的气。”
“你不放开我会更生气。”
“横竖是已经惹了你,你定是要在无人的时候跟我算账,所以再多一些也没关系。”
钟凝雪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而又不能在这紧要时候当着众人与他吵上一架。
陈谦润是摸准了无论如何她不会当场发作与他翻脸的脾气,所以是死活不肯松开。
钟凝雪挤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来,这回是所有人全都能清楚地听见,她道:“不要再提汴城了,提提原真吧,再耗一会儿,就算唐灿把原真抓住了,也会被你耗跑了。”
陈谦润认真点头:“听你的。”
众士兵垂头憋笑,憋得举火把的手都颤了起来,连带着那排火把也变得东摇西晃。
一向性情冷淡的谢云鹤竟也因她的话,微微笑了一笑,他道:“郡主变得同以前不太一样了。”
“……”钟凝雪道,“谢将军何出此言?”
“他在说你变得比以前好了。”陈谦润喜怒不分地说道。
钟凝雪道:“我没问你。”
“可你不能不让我说话。”
钟凝雪被他气得已经昏了头,她实在看不懂陈谦润方才所有说的话,所有的举动究竟是何意,她不想再留在这里,她要坐回马车上,任凭他怎样与谢云鹤东拉西扯都行。
而他对她的怀疑,她也不管了,她既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他胡猜乱想,他难道不懂无凭无据不可随意冤枉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