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岭19
075
遇见谢云鹤是在昨夜子时前。
钟凝雪怀中揣着那两只荷包思来想去,决定将它送给陈谦润时,还是附带说上一句话为好。
此时卫凡、凌霄和秦臻,甚至谭舒,全不在军中,仅剩她一人能与陈谦润说得了一些无关行军的私事,若是连她也不提,陈谦润就一句祝福都收不到,总归十分凄凉。
距埋伏地仅剩五里,就是走出原真的行军速度也能比原真先到,加上有唐灿这名得力部将指挥拦截原真,这一路便是走得底气十足,并不慌张。
北疆的夜凄冷、空旷,只有兵戈、马蹄和车轮声在山间交错回荡,所以前方带路骑兵停下焦急来报时,钟凝雪是吃了一惊,难不成是唐灿出了岔子,没能拦得住原真么?
士兵慌忙赶来,及至跟前,却是犹豫不决,似是纠结,随即道:“王爷,王妃,前方探得一人孤身停在山间,是……谢云鹤,谢将军……”
仅是一瞬间,钟凝雪扭头望向陈谦润,冰冷道:“你早就知道是谢云鹤?”
陈谦润面色如常,点了点头。
钟凝雪对他的反应相当不满,于是声音更是冰冷:“你怀疑我在谢云鹤的事情上对你有所隐瞒,乃至怀疑我与他私下有联系么?”
钟凝雪一连两句问话,来传报的士兵被那无形的气势吓到,躬身侯在一旁,一言不敢发。
陈谦润回答道:“没有,我没有怀疑你。”
钟凝雪不与他争论,她保持着冷静将尚在军营收到原真南下动静时到现在所有发生的事情、她与陈谦润所有的对话全都回忆一遍,更加确定了她方才的疑问。
此时谢云鹤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为拦截原真,而是在等除原真之外的人,除了她和陈谦润,还有其他人从此经过么?
同时意味着,谢云鹤对他们北上的踪迹了如指掌,究竟是谁暗中告知谢云鹤的,又是谁说服了谢云鹤,毫不犹豫地配合他们实施拦截原真的计划。
钟凝雪没理由怀疑陈谦润,因为谢云鹤与他几乎毫无牵连关系,但陈谦润有理由怀疑钟凝雪,且理由充分,单是谢云鹤是她父亲钟侯爷的旧部下这一条,再加上他念旧情全力以赴助钟凝雪替钟侯爷报仇洗清冤屈,所有想不通的便全都想通了。
再往前追究,谢云鹤为何帮助严卿打这场与北晋可以是称作怪异的、小打小闹的拉锯战,严卿师兄私留兵符的事情又为何不曾败露。
若谢云鹤今日未出现在这里,或者他领兵相见,以上种种缘由都可合理地算到严卿师兄身上,是严卿师兄说服,或者他出于某种目的自愿帮助严卿,全都说得过去。
但他要等的人分明是陈谦润或者钟凝雪当中的一个,且一定是钟凝雪。
拦截原真已成定局,若真有重要线索影响计划,他会有闲心不带一兵一卒在这荒山野岭等人么?
“我以为你猜到了。”陈谦润解释,“严卿兄长和谢云鹤必定一个到襄平,一个来崇岭,这是我们一致认同的。”
“我猜的是原真要防的是大楚在北疆的军队,并不是单指谢云鹤一个人,”钟凝雪道,“你是想转移重点么?”
陈谦润重复解释道:“我对你没有任何怀疑,尤其在事关谢云鹤这件事情上,我记得曾与你说过,我相信谢云鹤不是我们的敌人。”
“你确实相信他不是我们的敌人。”钟凝雪道,“你现在是怀疑他和我是一路人。”
陈谦润无从争辩,只道:“我若怀疑,会光明正大地讲出来,直接向你求证。”
这话使得钟凝雪暂时沉默,但不足以说服她,她转向来传报的士兵,问道:“确定只他一个人么?”
“是,王妃。”
“去见他吧。”钟凝雪不看陈谦润,话却是对他说的,“相信见过他之后,你怀疑的会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谢云鹤此人与先前钟凝雪描述的完全重合,即便他面无喜怒,神色平静,身上却有藏不住的冷傲,人如其名,身量笔直,□□地立着,像只仙鹤。
钟凝雪自马车上下来,陈谦润向她递过一只手,钟凝雪像是完全忘记了方才的争吵,几乎是习以为常地握住了,落地后,与陈谦润一同走向了谢云鹤。
或许是北疆的夜色太过凄冷,全程目睹二人一举一动的谢云鹤看起来竟有些落寂,开口却是十分平静,他略一低头,算是行礼,道:“殿下,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