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说得她爸呵呵笑得，郁仪想，估计恨不得立马把这人招进门。

“爸你好厉害。”“爸你最厉害了。”

桌另一边，插进两句言不由衷的马屁，郁仪见两弟弟难得坐正，正巴巴望向她爸，背后，是后妈愠怒的脸，和带火的眼神。

起初怕赘婿争家产，现在怕女婿抢她儿子地位，郁仪觉得跟这后妈，是妥妥地敌对了。

“那你们会更厉害，”周忱笑着哄小孩，“站在你们爸爸的成就上，会青胜于蓝的，不过得像姐姐，好好地求学，学习上比过她。”

一句话，鼓励小孩，又拍各方马屁，郁仪见后妈脸色缓和下来，暗咬牙，大概是做好了培养小孩跟女婿较劲的架势。

于是，全家都哄开心，其乐融融。郁仪几乎错觉，这骗来演戏的人，已经弄假成真成了她们家的一份子。

她爸酒酣耳热，拉周忱手，打个饱嗝，开始激动：

“说实话，就一个女儿，真拿她当千金，盼她后半生过好，她认你，我接受，放心地接受，放心把她托付给你了。”

说着重重拍周忱手背，还老泪纵横，有种拉扯大儿女，看她正儿八经成人的激动。郁仪也激动，毕竟亲爸，虽有时一副大家长的霸道做派，但疼爱自己是真的，很多事上，也是挺骄纵的。

不过这番语重心长托付，郁仪都不敢看周忱……

没想周忱好整以暇，看一眼自己，回话：“伯伯，您爱她，其实应该尊重她，她在外多年，不是家里受庇护的小女儿了。她不用依托谁，您该放手让她做她想做的事。”

郁成雄被教导得一愣，酒还没醒，一脑子糊：“她想做什么事？”

郁仪知道时机来了，昂然起身：“我想做的事，爸你不知道吗？”

走过去桌一拍：“我不想你把厂卖了搞地产，我学商科的，不想只赚快钱，我想自己开创点什么。赚快钱谁都会，而且投资失误，不定就是个倾家荡产的下场。”

郁成雄跟着拍桌子起，大眼圆睁，跟郁仪瞪上后，还是慢慢坐下去，呼呼出气，一字一字地：

“是走投无路无法，能周转出钱，好歹比破产好。”

“也怪你，没攀好人家儿子，搞得你爸爸只能割肉去合作。”后妈又插上嘴。

气氛顿时凝重。郁仪想对吵上，但看到她爸颓下的神情，还是小心地开口：“怎么是走投无路？”

“还没到走投无路，”周忱终于登场，谈判式地，“不过入科斯集团的套，离破产也差不多了，还是债务缠身的破产。”

“土拍价太高，他们近些年做法是，到处物色能转让的地，想法过审批，开发商住地，综合地，”面向她爸，讽刺似的说，“最稳固的资产，因贪钱被他们骗走，然后公司只剩销声匿迹的份，还留下一堆违约债务。”

“郁董可以去查查科斯这几年项目，看是几家公司做陪葬了。”最后言之凿凿地建议。

郁仪乘机攻上：“爸，转让地的事缓缓，帐上没钱，合同估计也还未定。我能让这事缓一下，我想去投标，政府的标。”

“我爸是这样的，外强中干，做起事来，吃苦耐劳雷厉风行，老总威风也耍。但没什么主见的，耳根子软，稍一风吹草动就会改主意。”下午还有班，郁仪开车送周忱回，在车前说。

周忱窝在车后座，嗡嗡地：“所以？”

“所以他虽没直说，这事也差不多能搞定。”

郁仪得胜心情，相信周忱出马肯定完胜，只是看向后视镜，周忱歪歪斜斜坐，刚才一表人才的派头一点都没了。

“恭喜。”

“得多谢你。”

“是得谢我，陪你演戏好累。”周忱打个哈欠。

“演得挺好，”听演戏二字，郁仪莫名酸溜溜，忽地大声，“太好了，打算怎么收场？”

“嗯？”周忱凑上前疑惑。

“你把我爸爸摄魂了，摄得他把我托付你。”到底不好意思，郁仪怯怯声说。

从后视镜看到，周忱定住不动，油然发笑，带点凄凉的笑，像苦苦求索终有所得的喜，又像心有所念却终无所得的黯然。

正午的阳光热烈刺眼，郁仪忽觉眼前白晃晃的，隔阂的周忱，从没有如此的近，他声息在脑后起伏，一起一伏，都是一丝一线的微妙牵动。“周……”郁仪深吸口气，有点口唇干燥，白晃晃，就像坐在九霄云里。

“千金，好贵重，接不起，”周忱笑出声，却不像是玩笑的笑，迟迟说，“别为难我。”

从九霄云跌到黄土地，郁仪猛踩刹车，缓缓冲击力，看到路街渐渐清晰，瞪瞪眼自嘲：“哦，还以为你演得投入，出不了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