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也多亏周忱,自甘被打扮得唇红齿白,气色上佳,被郁仪挽着手肘,足够风度翩翩地,让郁仪拽进了大理石门厅。
郊外酒店,西班牙式矮建筑,拱门丛丛。到处莹白大理石,搞得像硬邦邦的古堡。但酒店是一高尔夫球场的附庸,刚建两年,装自己是古堡的附庸。
枝形吊灯,繁复纤细,颤巍巍像快砸下来。郁仪一皱眉,她留美,习惯的是简约现代风,对这老套过时的崇洋实在欣赏不来。
不欣赏也没法,这场家庭聚会,她没主导权,都是她爸和她后妈安排的——对她的审判。
“爸,我男朋友,真心实意的男朋友。”郁仪推周忱上前,重重强调。
她老爸郁成雄,白衣黑裤的古板装,厚实身体,威严杵在那,脸阴沉沉,大而有神的眼,老虎似的凶。
在她爸心目中,余豪才是东床快婿,是眼下跟科斯集团打得火热的好纽带。就没想女儿突然反水,自由恋爱,还到谈婚论嫁地步。
“周忱,世纪社区书记,与令爱认识得久,才得此机会见郁董,早听闻您家业,纳税大户,杭城服装业骨干,进出口示范基地,一手拉起这本地名企,郁董您成就不凡。”
周忱礼敬伸手,侃侃谈。郁仪见他爸这冰山,肉眼可见地融化,心里暗喜——就知道周忱这货,再卑微,把他赶鸭子上架,他总能卓尔不凡地出众。
郁成雄上下打量周忱:“谬赞。”
然后拿着周忱名片,把挽着的两人,一起打量:“真是快,郁仪干什么都风风火火,找朋友也不例外,本来我反对,她冲动也不至于……不过女大难留,看你们……,我算能接受。”
一对璧人,天作之合?郁仪想笑,她爸勉勉强强的接受,是这印象太好,她精心筹备的印象——自己白绸带暗蓝长裙,陪周忱挺括别致的正装,脸还一个腮红色号,简直不要太配。
周忱闭了下眼,郁仪知道是戏码没跟他讲清楚。赶紧靠近撞撞,撞得周忱开口。
彬彬有礼对她爸说:“是我荣幸。”
饭局开始。家庭聚会,刚才一直在管两叛逆期娃的后妈,也礼貌带笑地,在正座旁落座。
笑得虚伪、敌意,郁仪对着想,带周忱回,是辜负了她一番苦心,找的这总那总的公子都没指望了。不过,后妈总归是为家里尽力,郁仪想着忍忍,挽上周忱更紧,回以笑意:
“亲我是认认真真相了的,无奈没富贵命,诸公子看不上我,太受打击,所以速速找了个自己喜欢的人。”
小鸟依人,充分表现对周忱的喜欢,头靠上他臂,微微下压——衣不厚,太近,能感到周忱的激动,躯体生热,但随之又僵硬,冷却了,像怕似的细细抖。
郁仪抬头看,这人擦粉涂朱的脸上,除腮边带红,也看不出什么。
后妈李雨微看着笑:“我们家呢,不像这里一些习俗,发出话,但习俗总是有,周先生一表人才,谈吐不俗,入门入户的事,真愿意么?”
说得隐晦,郁仪始料未及,原来他爸和后妈,已暗暗把周忱看成入赘来的。
“什么入门入户?”郁仪气恨,明知故问。
周忱慢慢脱开她手,再一只手握上,以两手相牵姿态:“碰巧,我父母已不在,今后无论跟谁在一起,我都是没保留地属于她。”
“不过只属于她一人,”周忱偏头,凝视向郁仪眼中,“要在一起的,是那个我认识的,独立自强的她,不是集团千金,也不是家族工具,更不是招婿用的钓饵。”
周忱只平平说,却不卑不亢,深沉又动情。郁仪心里一阵呼天抢地,可表面还得不动声色着,不动声色地想,这不过是他的场面话。
——一段陈词,比起说爱自己,更在意的是维护自己尊严,隐隐约约地夸自己,认可自己。
心花怒放,但有那么一点酸酸,这货,什么时候真就属于自己呢?真的有了,余豪点出的那种“占有欲”么?
“原来周先生不愿。”后妈李雨微冷冷插嘴。
郁仪回神,噗嗤一声:“哼,用得着招婿吗?”瞧那两弟弟,“我们家又不是没儿子。”
场面尴尬,火星哧哧。都被戳痛点,一时没人想说话,但郁仪惊奇看到,他爸把周忱拉身边,坐次座,开口陪笑似的:
“家里乌七八糟的事,见笑见笑。”
然后发现她爸换了副嘴脸,温和慈祥,就像有时对自己显露的。拉着周忱觥筹交错,打听周忱各种事,自己人生也掏心掏肺拿出来谈。
越谈,眼睛就越发亮,俨然当周忱半个儿子,添酒夹菜,揽肩搭背,兴头相当地足。而真真亲生的两儿子,胖乎乎在一旁打闹,是看都没看一眼。
“不简单,真是敬佩伯伯这一代人,经济能有今天,你们是开天辟地的功劳。”
周忱敬酒,恰到好处地演出好女婿的一面,极会陪她爸侃。尤其发家史,似乎先前调查过,马屁是舌灿莲花地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