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混沌三十三
长住考院,可也只有两件换洗内袍,就连靴子也只有穿着的那一双,进去的两位从官有一个空着手,另一位一手拎着个瘪包袱就出来了。
“等等!”梁封城突然叫住转身要走的三位从官,“劳烦大人将赵叔韧送去肃王府,管家柳坪会好生处置的。”原本只是面对几个考生,那从官面上总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如今梁封城提到肃王府,他则立时变了态度,弯了弯腰。
梁封城见他没有推辞,佯作出避开旁人的样子,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学生本是来考试,轻车简从没带旁的。柳坪见此玉,定会好生招待大人。”
从官转了笑脸,“哪里,哪里。原本也要将赵学子遣出去,公子愿施以援手再好不过。”他拱了拱衣袖,难得地报出自己的名字,“下官李闻,定将赵学子安然无恙地送到地方。”
“有劳大人。”
从这一天开始,比试安排与前几日大不相同,每日分为前后两晌,每个半晌都要进行一场比试,淘汰半数考生,每个考生每天都要打两组。
第七日的比赛包括上午的第四场和下午的第五场,按照原本半数淘汰的算法,第四场开始时应还有四十位考生在场,可由于前几日比赛产生的损伤,最终只剩下三十二人在场。
今日上午四场结束将余十六人,待下午五场结束,今年武试的最终八人就定了。
梁封城手里拿着四场抽签号牌,听从官此处介绍着:“今日上午第四场比试,三十二人分为十六组,东台、西台同时开始,每台八组比试。留下来的,继续参加下午第五场,人数待定。”
梁封城手中号牌上写的是“东 第三”,表示他稍后第二组在东武斗台比试,身边的卫方垣在西台第六组,谢遄则同在西台第三组。
如果说二场分组时大家都因为同宿房不在同一组而欢喜,如今拿着不同组的号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苦闷。
现在遇不到,再相遇时更是你死我活。
梁封城眼看就要上场,突然被卫方垣拉着衣袖,“你你,你紧张吗?你别紧张!”
“……”
我不紧张,但是你再扯我可能就被脱光了。
谢遄打量着卫方垣:“你害怕?”
其实卫方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紧张起来,也许是因为一同来考试的张舶帆战败离场,这地方突然没了熟悉的人;也许是因为同宿的赵叔韧即便战胜也被抬走,他亲眼见证了武试的残酷……总之,这和他想象中的武试考场不太一样了。
“我也不知道……”卫方垣深呼吸几次,给自己打着气,“不行!我可是麓州头名卫方垣!”
他拍着梁封城与谢遄的肩膀,“你们不要紧张!我定是能赢的,即便你们留不到明天,日后我成领兵之将,也会给你二人留个官职做!”
梁封城:“……”
您可太会鼓舞人心了。
不知为何,看卫方垣这说话水平,他突然觉得况渲实在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小孩。
谢邈和顾秋云一人拿着一张热烧饼,考在学正殿外的墙角躲清净。
顾秋云嘴里塞的鼓鼓囊囊,还能空出缝隙来说话:“听说……四场开始,武试考场里折了不少考生呢。”
“折了?”谢邈问,“死了?”
“嗯,不是……也算是吧。”顾秋云摇了摇头,咽下嘴里的东西,“死是不会死的,若将对手打死,考生本人也要级降一等,他们不会这么没分寸。不过断了胳膊折了腿,对于凭功夫考功名的学子来说,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不知怎的,谢邈居然在想象这两种结局放在肃王公子身上会是什么样。
断了胳膊折了腿的梁封城……
呸呸呸!
单凭梁大公子那吃不得亏的脾性,在武斗台上也断然不会让对手占便宜的。
只是……谢邈向后靠着墙面,仰头看向挡住阳光的树杈。
“你觉得这样做值得吗?”她突然问了一句。
顾秋云茫然地看向她,“什么值得吗?……为武试落个残疾?唉,对于这些考生来说,能到邢都参加这场终试便是一辈子的事,就像有人活着是为了当官,有人活着为了发财,他们活着,那就是为了站上武斗台的,没什么不值得。”
谢邈不语。
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为选拔良将,举全国之力层层比试,单地方武试便死伤考生无数。有真本事的考生比过数场来到邢都,又在武斗台上自相残杀……
只为了选出最后那几个功夫更好的人来,便让如此众多有抱负、有能力、有希望、有热情的年轻人一个个都倒在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
让南元最有朝气的一代人折在“自相残杀”上。
这样做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