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惑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早已成了异类,甚至连仆人都抛弃的妍承徽,沉浸在幻境之中无法自拔。当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坐在了上林苑一处石椅之上。高耸入云的大树投下的阴影,加上四周种植的其他树木,若是她不出声,绝不会有人想到这里还有人在这休憩。
也该回去了,这儿可不利于我进入仙境。妍承徽想着,刚想要离开,就听到附近有声音传来。
她只见两个嫔妃缓步走来。二人都是穿着打扮靓丽,光彩照人,阳光洒下如同神女一般。
妍承徽怔怔地看着二人走过,方才一人距离的近她已经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庞。是孙惠君。
怎么会呢?孙惠君,应该已经被她毁了容貌,在她宫里做苦活啊。
怎么会如此美丽,仿佛神女一般?还穿着这样好看的衣裳,满头的华丽宝石?
长期沉迷于幻境让妍承徽对于现实的分界开始有些不明确,她疑惑着在头脑里梳理着其中的逻辑。
不对,这不对。她告诉自己。
不等她梳理好,却又听到有动静传来。这次只见一个圆脸夫人从树荫处走来。她容貌不似前者耀眼,可脸上却无时无刻不带着傲慢和自满。
这种弥漫在脸上的自信,比起惠君单纯的容貌还要刺激她。
那是.....那是玉嫔。
是了,是了。
一些被她自己刻意隐藏的回忆如同翻涌的黑色潮水,带着潮湿的泡沫朝着她涌来。
是她听了玉嫔的话,才在柴嫔遇害之事上同玉嫔一起推波助澜,结果弄巧成拙;是她听了玉嫔的话,要给孙惠君一个下马威,才会害得她被贬,并且被官家厌弃。
是了,是了。一切的不幸都是这个女人引起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自己何必落得如今的这田地!
她捂住嘴巴让自己不出声,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玉嫔。她看起来过得很好,比之前丰润了许多,穿的也是这几年流行的款式。
一想到这里,妍承徽便在心中痛苦的尖叫:凭什么每个伤害我的人,过的都比我好!
她疯了一样地跑出树荫,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不动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她终于看到了自己,那个不在仙境的自己。干枯而生成一条条横纹的粗糙手指、酱色的,只有些许绣花点缀的,土气的布料和纹样。她缓慢的用这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感受着干瘦的、松弛的皮肉,指腹触碰的浮肿的眼圈,和长且深的皱纹。
那下垂的眼睛里流出了滚烫的泪水,如同岩浆一般将她的皮炙烤。“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要怎么才能回到我的仙境?我要......”宛如自言自语般的轻声呢喃,妍承徽将自己抱成一个团状,背如同虾米一般弓着。
“咔嚓!”
黛隐拿着剪刀,毫不犹疑地剪下了因为意外折弯的花束。
“水浑了,拿去换吧。”
“喏。”
“我上次让花房送来的菊花、茉莉和蓝花楹,养的如何?”
“都很不错!看样子再有几天便能开了。”
“好!教人仔细照看着。太后的生辰没有几日了,可不能出差错。”
“娘子放心吧。”
“唉,太后什么珍奇宝贝没见过。我们这些做后辈的,也只能在这些小玩意上做些功夫。”
......
九月一日,是太后的生辰。
当今太后乃官家的生母,又得太后全族之力支持。自然是对太后孝顺,每年生辰都命人好好筹划。至此,冷杨也开创了先河,每年的太后生辰都需要文武百官、命妇公主前来拜见。
八月二十九,乃官家为太后生辰提前举行的小宴会。只有太后和后宫嫔妃们出席,算是家宴。
“一年生日过两次,真是累人。”太后嘟囔着,让人给她穿上礼服。
“太后可要理解皇帝的一片孝心,没有几个太后每年生日都这么隆重的。”
皇甫氏早年也是在后宫之中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如今年岁大了愈发不愿管事。众人知晓她也只是嘴上说说,于是都好言笑着回道。
宴会的举办地点依旧是在延福宫。太后到来之前,众妃早就提前来到,并按照品阶次序坐好。
“太后万福——”一众娇俏的女声齐道。
“都起来吧。”太后自然也不会在自己的宴会上摆什么架子,和和气气的叫众人平身。
“官家今日有政事脱不开身,所以未能到场恭贺母后的生辰。”说这话的是陪在一旁的皇后,虽然早已无权,官家未曾禁足。此等场合,依旧是她为尊位。
“政事要紧,心意到了便行。”太后点头道。
“宫中各位姐妹,也准备了礼物,来祝福太后生辰呢。”皇后开了个话头,便让开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