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
到她去外面吩咐的几句话功夫,看起来冷淡如常的他立刻擦去汗迹,不知为什么,那一幕又好笑又可怜。
苏清机原本谋好了计划,可以按部就班实施,她也按计划装了这些天的病,引他时刻牵挂。
但现在,她觉得那太慢了。
苏清机临时改变主意,“病”一好便去寻了德福,与他密语,他犹豫片刻,还是应了。
苏清机原本又做好了打算,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临时突然多了桩事来,等到与右相掰扯完,天色已经不早了。
她思忖了会儿,还是前往了雍和殿。
江焉没想到苏清机这个时候还会来见他,“有要紧事么?”
她莞尔笑道:“臣就是来蹭饭的,还请陛下施舍。”
江焉原本真的只觉她是为公事见他。
可当听到她这样说,他便知道,在海棠盏,五色绳,邀他同往广济楼,甚至请他入她闺房后,她又一次走近了他。
江焉神色平静。他能如何呢?他连拒绝都舍不得,贪恋她走近他的这片刻。
吩咐德福备膳,可下一刻她又问:“陛下怎么到这时仍未用膳?”
她挂怀着这种小事,好像很在意一样,恍惚让他有种错觉——这与寻常夫妇无甚区别。
江焉平静解释:“听了会儿军务。”
她便不知在思索什么了。他猜是军务相关,也许在想,真是可惜,这方面她手生。
江焉仿佛从没有说过,他极为着迷她自信而举重若轻的模样,好像什么她都能轻易摆平,哪怕她从前根本不擅此道。
只是江焉现在太想让她歇息了,不必说特意将养,哪怕是日出而醒日落而眠都行。
于是他道:“小事而已。你不必挂心。”
她回过神,唔了一声,应了好。
恰时德福进来摆膳,一边说着:“可惜苏相爱吃的那道凉点今儿没做……”
这话极不妥当,江焉瞥了德福一眼,他低下头,带着传膳宫女一同退下。
直到殿门被关上,江焉才突然看到桌边的一壶酒。
她的医嘱里不让他饮酒,江焉几乎是下意识道:“朕近日没有饮酒。德福他老糊涂了。”
他要让德福进来将酒撤下,可苏清机却先一步将细颈白玉壶拎了过去,弯出一个笑,“臣也有许久没有品尝佳酿,今日倒有些兴趣。”
江焉怔愣,蜷了蜷指尖,无意识又摩挲起红珠串。
原来是她令德福备的。
天色已经不早,用了这顿晚膳后她还来不来得及出宫尚未可知。现在她还要与他饮酒。只有他与她两个人。
她究竟知不知道……
“陛下要饮吗?”她轻笑询问。
江焉默了片刻,颔首。
她便翻出两只酒盏,从容不迫斟了半满,推一盏给他。
她究竟……要做什么。江焉垂目,慢慢啜饮。
她似乎只是品尝美酒,闲谈起来:“臣在江南饮过竹叶青,竹叶青味道比之秋月白,别有一番奇妙。”
江焉不可避免想到她在江南时一封封的呈信。那些他只是看到都惊心动魄的文字,她谈起来,却总不过是山水食酿,竹叶青与玉豆糕。好像游历访玩一般。
时过境迁,江焉说什么都觉轻飘飘无法比拟。“你才与朕说过,自酌也伤身。”他道。
他好像后知后觉心疼起独自于江南游走在名利场间的苏清机,无法将这心疼宣之于口,便只有这么一句。
苏清机轻咳一声,“那臣以后也少宴饮,陛下放心。”
好像他的话于她而言是有份量的,她不会觉得他没分寸,她说让他放心。
江焉容色愈平静,心曲却愈繁乱。
苏清机饮完一杯,又斟了一杯,待饮尽,她看到江焉那半盏只动了一点点而已。
看起来,他全然没有心神饮酒。
其实苏清机也没有。
她努力平静,耳后却红透了。
脑子总是最轻松的,只需要分析决策就可以,可是当真事到临头……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做不到,才会请德福备酒,可是喝了酒好像还是……做不到。
不成,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再饮下去,是不是要等醉了才敢做。
她放下空酒盏,站起身。
江焉紧了紧手指,将半盏酒放下,“时候不早,你若回……”
他平淡的嗓音因她的走来而扼住。
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挑,走到他面前时,哪怕微微俯下身,亦居高临下。
江焉仰眸,她却没有看他,纤浓长睫低垂,遮住她的眸光。他情不自禁想站起来,可却被一只手按住。没什么力气,却让他动弹不得。
他僵滞着,在一抹温热擦过他鬓边时,终于不可抑制瞠大了眸。
苏清机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