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州
与她商谈互市商队上的便宜,她没有理会,有此为引,据说他昨日去见了人,想来今日……“微臣有事启奏。微臣以为,可以将丰沃之地圈为皇庄,以增盈国库。”
苏清机定住了。
很好……她以为是从英国公开头,原来却是从她手下的公仪襄始。
地方豪绅勾结官府兼并百姓土地,以致底层百姓日子艰难,若连皇室也牵头做这等事,百姓哪还有活路?
她回首,公仪襄温柔多情的桃花眼亮晶晶的,自信傲然,似乎在等她表扬。也是,若此事成,皇帝必然会将这差事交到苏清机手上,届时苏清机想赚多少全凭心意。
抬眸,与龙椅上的皇帝对视一眼,他漫声问:“左相以为呢?”
满朝之人心思各异,一致的是,没人觉得左相会否决。
可万万想不到,他疾言厉色:“陛下,臣以为此提议极为不妥!田乃民生之根本,自来贤德君王莫不是轻赋税减徭役,怎有夺百姓田地之理!”
他转过头,怒斥公仪襄:“本相看你一贯老实,没想到你竟如此愚蠢,妄图贪小利而坏基业!”
原本只等他说完便严厉斥驳的几个御史懵了,公仪襄在触及到苏清机眸底深处的冷漠之时,浑身发僵。他耳畔响起苏清机曾经漫不经心的话语,说他手下容不得不听话的人,一直不许他自作主张。
公仪襄被当殿贬职,卫知微还是从顾扶危口中得知,他一时甚至有些以为听错了:“此人极擅钻营,与苏相一丘之貉,今日是怎么回事?”
顾扶危听到“一丘之貉”,心中便很是不平,他忍住了,只道:“凡人皆有两面,苏相历来还算公私分明。”
若说卫知微原先还只是惊讶,现在便算得上震惊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师兄方才说什么?”
苏相以佞臣之身入朝,多年来背负骂名,顾扶危在江南时谨言慎行,外人面前亦如是,可在同门师弟面前,他实在无法口出不敬,只得道:“我与苏相有过上下共事时,苏相公事上的确无可指摘。”
卫知微充满陌生地看着他,甚至感到荒谬:“我知道师兄一向公允,或许当年吏部改制他做得的确出色,可他一直都是个唯利是图之辈,我亲眼看到他贪赃枉法,卖官渎职,仗着位高权重,陛下宠信,他何止肆无忌惮。”
顾扶危梗了梗,他只是听到这样说都愤愤不平,可苏相这些年却一直于官场上周旋,不得不与小人虚以委蛇,还要被世人万般唾骂,却从来,都是语笑盈盈的从容淡然。
两人同门十多年,卫知微太了解他,他也梗住了,“师兄似乎对苏相格外另眼相待,恕卫著无法理解。”
顾扶危想到自己送去苏府的私邀如石沉大海,未有回音,心中更加百感交集,可偏偏他什么都不能说。
公仪襄升贬太快,不免令人不敢轻举妄动,可也能令人清楚,看来苏清机的确惧怕侵并百姓田产一事被举发,所以不得不封住公仪襄的口。
牵扯英国公,怎么防止苏清机攀咬、好好把人摘出来,是慎之又慎,倒有另一宗罪,必须得趁这个档口将苏清机按死了。
翌日早朝,有人上来便弹劾当朝左相:“臣弹劾左相苏清机涉嫌通敌、走.私!”
“苏清机多年来数次通信凉州,有大笔金银经凉州消失,令臣不得不怀疑他根本是通信西凉,以西凉宝马替换商队马匹入关,继而高价转卖!”
此言一出,举朝哗然。
走.私西凉马不算惊人,可通信之辞却可大可小。若苏清机多年来当真送信经由凉州出关,那他提议与西凉互市,动机便万分可疑了。
苏清机听了后,当即跪地:“陛下眀察!臣名下虽确有商队,可多年来从未有半分罔顾法纪之行!”
“臣清清白白,只怕是有人想要从臣身上夺走这桩利国利民之差事,为一己私欲据为己有!”
双方各执一词,互市一事暂时搁置,苏相过后称病,疑似心虚避风头,令传言甚嚣尘上。
一切都在如计划进行,苏清机进宫,却在太极殿外听到江焉的声音。
“没有结果是什么结果?何素已经是派去的第三个钦差,结果仍是这些糊弄之辞?”
钦差?苏清机意识到江焉在动什么怒,她公务繁忙时听过一耳朵,说是岳州有人进京告御状,举发岳州贪墨一案,结果人证死了,江焉当即便派了钦差去,可竟没有查出结果,后来又派了第二个,他方才说的何素,已经是第三个。
苏清机在殿外等了一刻钟,里面人灰头土脸出来,看见她也是匆匆问了好便离开了。
她踏进殿内,眼看着江焉在看清是她的一瞬间舒展了容色。
“朕知清机所来为何,只是朕不同意。”与之相反,他沉声坚决。
苏清机要用英国公祭天,届时英国公必然会攀咬苏清机,苏清机的打算是,既然要掀窗子,自然连左相也下天牢才足够震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