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
“苏相留步,陛下有请。”方散朝,德福快步追上苏清机。
几位官员互相看看,同时施礼:“既然陛下召见,左相大人先去,下官等恭送大人。”
苏清机噙笑颔首,转过弯,换了副样子,颇有些讪讪打探:“陛下可有说何事?”
德福目不斜视,“大人到了便知道了。”
何必等去了才知道?苏清机现在心中便已经有些预感了。
雍和殿中正在摆膳,她陛下听见她来,只略掀眼皮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看来苏相果真是身体康健。”
苏清机连忙拍马屁:“臣实是牵挂陛下,况臣的情况臣清楚,确实已经好……”
话音在毫不掩饰的瞪视中渐渐小了下来,她目光游移,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最后还不忘小声诚恳道:“臣心中真有数。”
有数?有数就是他旧伤新病性命垂危?
江焉都不知道他这么急做什么,他才养几天?分明再休十日也不算多!
眼看他又要瞪她,苏清机忙转移话题,“陛下……臣先后收到顾扶危八封信!”
江焉忍无可忍,冷笑:“朕让你静养,你还得空看八封信?”
苏清机头都大了,尤其在他重重冷哼一声后,她真的只能投降,“臣知错了,臣真知错了,臣这就回家好好养够一个月……”
她又得到一瞪。
苏清机他究竟有没有心,又究竟在乎不在乎他自己的身体,如此敷衍糊弄,难道是为他养的不成!
马屁拍到马腿上,认错也不行,苏清机静了静,老老实实道:“臣离京一年有余,事事回禀,却甚少得到陛下回信。昔年陛下命臣分忧,臣不在,却也知晓陛下没有第二个能分忧之人。臣不知陛下这几百个日夜来过得好不好,只是臣觉得臣回来了,当应继续为陛下排忧解难的。”
所有的风雨无阻,所有的日夜兼程,如此而已。
江焉未料想会听到他这番话。
他墨眸定定望着苏清机,喉头涩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良久,低声道:“朕哪里就真英年早逝了?”
苏清机抿唇不语。
他低低叹,再开口,语气已分外温和,“过来。陪朕用膳。”
苏清机过去,他又打量了他的脸容,舒展的眉头又微微拢起,“怎么还是这样瘦?竟一点肉也没长?”
没长吗?长了吧?苏清机下意识伸手捏捏,这不是有肉吗?
江焉被他的举动逗笑,抬起手差点也顺着捏去,一刹那间意识到不妥,险险收回,搁放桌边,如常道:“过两日有马球赛,你同朕一起去。”他在家中养了这些日子,也该出门散散心。
马球?苏清机没听说过,想来是与马有关?她想到大雍之外的他国异族,还有复辟的北狄白氏。约莫是为了将来几年的邦交之礼做准备吧?
他眉头微皱,似乎思索。江焉想起他家教甚严,马都不会上,又遑论马球。
“朕知你不会。不过朕倒会。”江焉轻扬起眉,“等你养好,择日教教你也无不可。”
苏清机怔愣,明眸盈盈,莞尔:“那臣先谢恩。”
这场马球赛可谓万众瞩目,皇帝亲旨,世家名门云集。
“还有那个苏清机也会来!”
苏清机自六年前进京赶考金榜题名便已扬名,只是说来也奇怪,他为人精明贪婪,分明多有应酬,可除了利益相关,谁也没见过他赴世家宴会,礼倒从来备得足,做事滴水不漏。
当年人人嗤之以鼻的新科状元,现如今官居二品,右相花甲之年亦只能屈居他下,他之上,唯还有一中书令,再要比,皆是公爵王侯了。
遑论……“听闻他年方弱冠!”
弱冠之龄,扶摇直上,更可怕的是,他还当得一句“前途无量”。
“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有人对新科状元道,“倘他与你同科,未必能占得上风。”
新科状元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却摇摇头,望着远处御驾,以及御驾前白马开道的左相,淡淡道:“世上没有倘若,所谓运气,都是命数。他苏清机十五岁远自幽州只身赶考,恰在陛下最孤立无援之时俯首称臣,那就是你我皆艳羡不来的命数。”
何况彼时高阳王只手遮天,谁又能保证自己换得苏清机的命数后便能毫发无损取得平叛之功?稍有差错,万劫不复。
“朝中多的是如苏清机般贪婪精明之人,可苏清机不是只有贪婪精明。眼光,胆识,手腕,你我在他面前难道又能占得上风?”
他还有一句没有说——甚至人人夸口的状元功名,难道真的比得过吗?顾扶危那等人物,不也输在了苏清机手下?
同行之人目露愕然,不知他竟何时对苏清机评价这样高。可心下细思,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苏清机是不是真如传言般殊色无二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