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
江焉敛下心绪,面色如常,沉声再次征求他的意见,“朕叫御医来。”
苏清机没力气摇头。摇头她更晕。她只低下眼睫。
江焉循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他不堪一折的细伶伶手腕。
不必苏清机开口,江焉便执起他手腕平放到身前,苏清机气若游丝,感激又诚实地夸赞:“陛下不愧是陛下,真乃七窍玲珑之心。”
听出来他是被烧傻了,江焉不同他计较,他还得寸进尺,“劳烦陛下将臣另一只手也拎过来。”
江焉耐心地照做。
两只纤细的手交叠,手指慢慢摸索到另一手腕,她又轻轻阖上眸。她委实没有气力支撑。
江焉静静看他自己给自己诊脉,分明他情况很不好,可他容色安然,眉头也没动一下,又成了往日掌控全局胸有成竹的那个苏清机。
江焉突然想起前两日,苏清机的姬妾心疼的话语。久久独立高岭,不知他冷不冷。
他此刻也在想,苏清机事事掌控全局,又岂知他累不累?
情况也没有很糟嘛……苏清机诊得快,微微睁开眸,牵动唇角笑了一下,十足一个佞臣,“还要劳烦陛下将臣府上管家传来,让他来写方子去抓药。”
江焉从容不迫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他,挑眉,“何必麻烦。朕难道不会写字?”
他语落,环顾苏清机的卧房,“你的笔墨在哪里?”
苏清机惊也惊清醒了,“区区小事,何足劳动陛下!”
她陛下回首,就这么挑眉望着她。
苏清机能怎么办?横竖她又没力气写。
她自暴自弃闭上眼,继续气若游丝,“榻边竹帘后。”
未几,清沉声音由远及进传来,“说吧。”
苏清机一一述来,江焉一一写了,将方子交给德福。房内安静下来。
“你感觉……”
“陛下在……”
江焉刹住,“你先说。”
虽然她陛下有时让她被迫大逆不道这点很不好,可其他委实都十分不错。比如现在,就格外体谅臣下重病未愈,予以礼让。
苏清机眼眸阖着,唇角却有些笑意。才问道:“臣见天光甚亮,陛下是下了早朝来的么?”
她提不起气力,说话便油然缓慢虚弱,但她口吻又似随口一问,总之便是慢吞吞软绵绵,懒散得像刚睡醒。
江焉没听过苏清机这么说话,两人独处一室,他又真躺在床上,加之他问的话,竟令江焉有种错觉,好像他也是从这间房这张床上醒来,上了早朝,现在回来,而苏清机刚刚睡醒。
江焉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么离谱的错觉,他几乎用尽了自制力才绷住容色,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破绽与异样,如常而平稳地回答他:“朕这几日没上朝。”
??
苏清机一瞬间睁开了眼,懵懵傻傻:“臣方才……听错了吗?”
哪怕太后薨逝,她陛下也没不上朝啊?
他才刚醒,药都还没用,江焉不欲让他再费熬心神,简洁解释:“朕已将人证物证俱握手中,将你从天牢释放时,才遣了钦差去。他们在闹。”
说着说着,语气冷了下来,他也冷嗤,“又要闹,又不敢下本钱,朕不朝,也没一个敢死谏,拉拉扯扯这些天。”
苏清机安静不语。大抵是自信她逃不了罪名,所以才惜命。若让他们知晓陛下已拿得证据,那太极殿必当场血溅,无论如何也要在证据进京前点火烧油,将她推进油锅中,人死了,真相不过笑话。
江焉想起什么,补道:“御史台倒有几个人,直接告病了。”
这才是真气不过,同陛下对着干呢。苏清机突然记起一个人来,淡淡地笑,“顾大人的性子,原才最该在御史台。”
即使有气性的那几个御史,也是官场老人,看得清这是场君王与臣子间的博弈,不下场,抗议便罢。若换了顾扶危,怕是真的要一头撞死。看得清,但他还是要以死来谏。
明明已经长话短说,交代清楚,可还是招他七想八想,怎么连顾扶危都想到了?他的脑子就不能歇歇吗?
江焉淡淡瞥他,“你少说话,省得待会儿又要攥着朕的手,为难朕将你葬山葬水。”
苏清机:??
好端端的,训她做甚??她哪儿招他不痛快了??
苏清机摸不着头脑,她觉得自己有可能真是烧得不轻,脑子都烧傻了,没从前灵光。
“哪儿有攥手啊?攥芃娘还差不多,芃娘不为难,总是愿意的。”她极小声嘟囔。
江焉听得模糊,但不妨碍他推测大概。他冷笑:“有的人连衣角都不让人碰,私底下一堆毛病比朕还骄矜,攥手?不知谁敢攥堂堂苏大人的手。”
苏清机都听愣了,白皙耳根慢慢红起来。窘迫的。他怎么全都知道了啊?
丢人又丢得没话驳,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