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证那个姬妾能不能做到永远守口如瓶。但他能。
苏清机永远不会知道。
江焉执药碗饮了些许,俯身轻轻覆上那尽失血色的唇,而后,舌尖笨拙地试着撬开了紧闭牙关,只有一丝,但足令苦药顺着渡下去。
不知是不是呛到,他猛然合紧牙关,江焉一刹那退了出来,险险没有被他咬到。
胆战心惊都不足以形容。
江焉神色莫辨,最后一次吓唬他,“你胆敢咬朕试试。”
一碗药渐渐见底。江焉将最后一点药渡进去,心中松了些微,可就是一瞬间,苏清机合起了牙齿,江焉躲闪不及,舌尖被他咬个正着。
江焉离开他的唇,舌尖微微刺痛。没忍住轻嘶。低眸瞪他。
可只是一眼,那一点点的疼痛便不足道之。江焉取换他额头的布巾,手背轻贴他脸颊,仍是烫得惊人。
江焉想起捏住他下颌时,瘦削的轮廓几乎能割伤他的手,下巴尖尖,憔悴尤甚。
修长手指轻抚他眉头,低声喃喃,“给朕醒过来。”
夜色入窗,惊雷乍响,细细寒雨飘落下来。
德福只踏进房门一步,关上门,谨禀道:“太极殿前,仍跪着。”
江焉倚坐床畔,冷冷回眸,“让他们跪。死一个才好。”
德福差点便跪下求息怒,他忍住了,环顾苏大人的卧房,欲言又止,“苏大人房内如此清简,榻置在竹窗畔,陛下……”睡哪儿呢?
江焉转回眼眸,“不必管朕。”
德福张了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说,退回门外继续守着。
夜半,德福听见里面疾声吩咐,忙去把御医喊来。
苏清机高热猛烈,江焉强迫御医又开了份方子,药熬好,他如白日那般一点点喂进去,药甚苦,江焉甚至想,他那么爱吃甜汤圆,苦也该苦醒了。
雨声潇潇,好在用过药后,没有更严重。
江焉望着苏清机无知无觉的昳丽脸容,倒情愿他现在作践给他看,又望向他心口,自覃山上报已过去许久,痂定是结落完了,可御医说未愈。
他想解开他衣襟亲眼看看是何情况,可是方探出手,还未沾到他衣襟,便想起这人平日私下里连衣角都不让人沾。让他姬妾来,估计也是不敢。
罢了,他又不是大夫,伤在内里,能看出什么门道,就算让御医来,也得把脉才能诊出来。偏他还不让人诊脉。
孤灯如豆,将守在床畔的身影映得斜长。
雨声渐消,檐角水滴滴落,溅青竹点点。江焉唤人换了水,帕子拧得半干,继续擦拭他手心,可擦着擦着,却见他指尖动了一下。
江焉遽然抬头,对上微微睁开的一双眸,“陛下……”
“你醒了!”江焉什么也来不及想,疾声,“让御医来为你诊脉!”
他的手指极轻地碰了下他。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明明他眸光涣散什么也看不出来,可只是这样没有力气几乎察觉不到的一碰,江焉便知道了。他不同意。
江焉几窒,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呼吸艰难,沙哑的嗓音竟微微发颤,“答应。你答应。”
他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眼眸轻阖,只有一点涣散眸光,“臣……恐……失信陛下……”
——臣还要为陛下赴汤蹈火,不会让自己折在这里。
昔日笑谈言犹在耳。
江焉眼眶发红,他是什么意思?御医还没诊过,他怎么敢说会折在这里?!
“你也知道是失信!”他低低吼道。
他手指又极轻碰了他一下。竟还敢让他别生气!
江焉闭上眼,再睁开,冷静到了不正常,“是朕的错。朕不该同你计较。”
“你走之后,朕会为你平冤,江南漕政乃你政绩,你是剿匪治疫为国殒身,朕为你择个好听的谥号,牌位供于太庙。”
他呼吸急促了两下,手指紧紧攥住他,“陛下……!”
折了把刀,他还要再换一把,这样做他还怎么换!苏清机必须以佞臣之身亡故!他分明也明白的!
“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你想让朕怎么做!”江焉的冷静一瞬撕裂,红着眼睛质问他。
“陛下……别……”气……
江焉转过头,任他攥着手指,“不入太庙。朕将你挫骨扬灰,立冢宫中。”
“一点儿……”
“好。只留一点儿,余下洒在你停留过的地方。”
“……能不能……别处?”
江焉猛地转过头,狠狠瞪他,“你怎么这么多事!你想洒在哪儿!”
“臣听闻……青城山……水妙……南诏雪山……”
江焉死死咬牙,“这样麻烦,你自己办!”
可他话音愈来愈轻,眼眸阖闭,没能再回答他。
“苏清机!苏清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