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
七月流火,北地聂将军呈上奏报,举发其主将与乱贼梁偃密谋勾结北狄,葬送赫连八千将士,昔日旧信与高阳王印为证,兼陈乾亲笔认罪书,震动朝野。
不过这与苏清机没什么干系,因为吏部已经被她搅得乌烟瘴气,人人提起来都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个搅屎棍子扔回御史台。
御史台乐得就快放爆竹,弹劾苏清机都有干劲了,但乐极生悲,好景不长。季末来了。
苏清机任考功司侍郎,专司官员考课。
再痛恨厌恶,若无十足把握应对这混账的为难,最好还是乖乖提前交钱以保安稳。
交多交少都有,不交的也有。苏清机看完不交的这份,政绩还说得过去,甚至有两处极其出色,其余的……怎么说呢,苏清机已经能想象出来,这是一位怎样清直得罪人的孤臣。
她瞧眼名字,微微恍然。重考殿试之上,她陛下亲点的榜眼。
陛下果真慧眼识人,苏清机啧啧感叹,将这榜眼的述课原样呈上。
次月,此人调任吏部,刚好亦在考功司。
苏清机身为上峰,光明正大将所有政务推给了他,并为难他必须十日内做完,不得有一丝错处,自己却成日清闲逍遥。
秋风瑟瑟,她在马车上轻掀幕帘,垂眸淡淡道:“一个不留。”
“你这奸贼!污害王爷谋逆!你必不得好死!”咒骂戛然而止。
苏清机脑中划掉一处,放下车帘。
“走吧,现在去清平坊。”她语气淡淡。
等苏清机回到吏部,榜眼下属恰时等在她案前。
她翻了翻,果然是有才之人,完成得漂亮极了。
苏清机把他十日来的辛苦随手一推,笑盈盈问:“顾扶危,是吧。”
顾扶危生得清俊,出身清贵之家,一看就是端正的一个人。
他面无表情:“大人不必多言。”
苏清机心中啧了一声,想了想,笑道:“本官在京郊有处温泉,顾大人若有意,本官也可以把它赠于你。”
他容色一瞬冷凛,冷眼看着她,沉声道:“大人,下官已经说得很明白,绝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好苗子。真是好苗子。这是天时地利人和呀。
苏清机离开吏部,准备去面圣。可是刚到雍和殿,德福也匆匆过来,“陛下,贵妃娘娘冲撞皇后,皇后请您定夺。”
江焉险些没听清:“你说什么?”
德福又说了一遍,并把情形交代清楚。先是言辞冒犯,皇后未予理会,贵妃变本加厉,还说出册后当日皇帝却去批奏章的事来羞辱皇后。
后宫纷争,苏清机不敢吱声,眼看着她陛下渐渐露出深深的自我怀疑,“朕宠幸她了吗?”
德福“这”了一声,他接着深深反问:“朕给她宠爱了吗?卫氏难道已经远胜崔氏了?”
“谁给她的勇气和底气去挑衅皇后?”江焉甚至感到荒谬。
这谁能知道。德福委婉道:“陛下,皇后娘娘恐是受了委屈,想让您做主。您看……”
江焉瞥他,“你也知道皇后是什么性子。分明是不屑理会。朕她尚且不放在眼里。”
又怎么会正眼看区区卫贵妃。
苏清机大受震撼,她还没见过皇后,皇后娘娘原来这般高傲吗?
留意到苏清机震惊的反应,江焉挑眉,“天之骄女,苏卿见到就知道了。”
皇后不管,就得江焉管,“罚半年月例,禁足一月。”
德福领命而去,苏清机瞧他也有些烦心,颇具同情。但不得不说,今日之事委实是个意外。
世间多数不患寡而患不均,苏清机从不为巩固男装而故意从十三房妾室中选谁亲近,一旦多此一举,必定会给人可乘之机。皇帝都已经自我约束到这个地步了,后宫按理是不该出事的。也许这就是皇族权势的诱惑,又或许,卫贵妃就是单纯无聊而已。
要想杜绝,也只有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向沈御史学习,家中唯一妻子而已。
苏清机心中啧了一声,帝王家说这种话,未免也太不切实际。
“陛下,顾扶危此人,来得正巧。”
吏部制度沿袭前朝,多年来于本朝早有不适,繁程冗规,也该改了。
苏清机一上奏,便引起轩然大波。可反对激烈,也抵不过陛下赞同。
苏清机擢升吏部侍郎,一上任,雷厉风行,短短二十日便监督吏部改头换面。顾扶危任考功司侍郎,仍是苏清机下属,随苏清机出入理事。
除却改制外,苏清机还处理了些人,她让顾扶危将那些人的卷宗理好,带着到了大理寺,准备移交。
大理寺乃刑狱之地,两人在堂内等去狱中的大理寺卿上来,气氛尤为寂静。本来也话不投机半句多。
“大人。”顾扶危却突然开口。
苏清机看向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