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手
苏清机进京时天色还算早,只是等到策马入宫,不晚便变成不早了。
具体事宜已在密信中详述,因而苏清机风尘仆仆一面圣,开口的第一句便是笑言:“臣方闻陛下新婚,未来得及备贺礼,先祝陛下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然而她陛下听了后,唇角似乎抽了抽,脸色尤为古怪。
苏清机有些疑惑,但余光留意到德福脸色也不太对,还被呛了一下。
……苏清机明白了。
皇后不合她陛下心意。她这下有点尴尬,咳了一声,神色游移,想补救,却没能想到说点什么来补救。还是放弃重开好了。
“臣归途听闻兖州卫氏女已经启程。”她假装方才什么也没说过,但想到皇后,语气也不太有底气,“贵妃娘娘应当……会与陛下很好相处……吧?”
江焉缓缓扶额:“实在没得说可以不说。”
苏清机觉得这不能怪她,就算再会做题,可题面她还没来得及看啊。但她也只敢在心里嘟囔,面上卖乖:“陛下教训得是,臣听训。”
这人长久不见,怎么一回来还是这么可气?
江焉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直接问道:“朕看你形容沾风带尘,明日再进宫觐见也无不可,怎么这么晚了还来见朕?”
苏清机愣了愣,老实道:“臣怕陛下有诸多要问。”
这下轮到江焉错愣了。
他神色复杂,虽仍是没好气,但语气缓和许多,“朕就那样急性,一时半刻也等不得?”
苏清机不答,只问:“陛下若确没有要问的,那臣就先回家?”
她陛下又瞪了她一眼,“给朕站住。”
赫连之战是北地之痛,自此后几乎是日日勤练,兵力甚强,聂潜身为前锋大将,也战功赫赫,折一个陈乾问题不大。“除此之外,臣在北狄也留了些东西,适时时应当会派上用场。”
苏清机想了想,继续道:“臣在北狄还见到了西凉大宛马,与北狄战马难分伯仲,若能邦交,于我们也是益事。”
江焉颔首,他还欲问些北狄诸族间的事,但余光瞥到灯台。抬眸,天色委实已晚。
他指节轻轻叩了叩,“苏卿今日回去还来得及么?”
“陛下何意?”苏清机迟疑。
江焉让他看看更漏,“这个时辰,你府上若烧水备膳,恐怕也是兴师动众。”
“朕记得文渊阁后有卧榻,也有净房,你今夜不如歇在文渊阁,也省得再披星回家。”
苏清机下意识就想拒绝,不在自己房中,沐浴起来总是时刻提心吊胆。她找了个理由:“文渊阁么?臣不太想去,臣有些嫌晦气。”
江焉:……
他委实没想到苏清机这人竟还有点骄纵的小毛病,这个小毛病他还没法反驳。
苏清机没再耽搁,直接告退,她出了雍和殿,没留意廊角正好有人转过来。
崔璎远远瞧见一个清瘦身影愈来愈远,轻轻挑眉,眸色间透出好奇,“那莫不是大名鼎鼎的小苏大人?”
身边宫女看了会儿,点点头:“正是呢。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她压低声音,与崔璎道:“娘娘,您可要小心这个人,他容貌极其出众,常常伴陛下到夜深,连用膳也被允同桌。还时常借着陛下作威作福。陛下非但不罚,照赏不误呢。”
崔璎目送那道纤直身影消失,淡淡道:“我却觉得,也许传言有所不实呢。”
她踏进雍和殿,皇帝果然还执着朱批,一边似乎赐了座,放着半盏饮过的茶。
江焉不知她来做什么,“皇后有事?”
崔璎让人把羹汤送上,答道:“嬷嬷劝臣妾来体恤陛下,臣妾体恤完了,这便回去。”
她果然转身走了。
心高气傲,丝毫不在意旁人半分。
江焉无话可说。
心里算算时候,早知道就让苏清机再留半刻,他一路风尘仆仆,奔皇宫而来,起码垫垫肚子再往家里赶。
苏清机回来后,结结实实歇了好几个晚上,才恢复了往日精力,继续去雍和殿,大逆不道代君上批奏章。
只是批着批着,她忽然觉得不对,她陛下哪儿去了?
苏清机探头出去,冲一个小宫女招手,“德福在么?”
小宫女有些腼腆,但飞快答了,“陛下与中书大人在御花园中,德福公公同陪呢。”
原来如此,苏清机坐回去,接着批奏章,那个小宫女却探身,小声问:“小苏大人您口渴么?奴婢给您煮盏茶可好?”
批奏章已经是僭越至极,苏清机哪敢再支使御前的奉茶宫女,她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可是看着小宫女的脸,她恍然记起来:“那日在清凉殿,是你?”
小宫女面露惊喜,“大人您记得奴婢呀?”
眨眼一两年,她竟努力做到了奉茶宫女,也算一番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