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戒 五
郑子潇垂眼,先是躬身作揖,才道:“奉穆王之命,彻查兰台,姚大人,得罪。”
“穆王之命,呵。”
讥诮的冷笑让扶明觉得,今日之事善终不了。
郑子潇不卑不亢,站直身子,对姚儋道:“兰台纠察百官,敢问大人,狱内的孩子是何人?”
“你有什么权力过问?”
郑子潇刚要开口,却又被姚儋打断,“别跟我说奉穆王之命,自古查案的是朝廷命官,穆王接管兰台之职,是圣上钦赐的权力,我姚儋不敢有意见,可赐权不赐官……”
话到最后,声调忽然拔高。
姚儋瞪大了双眼,目眦欲裂,“本官问你,身无官职,擅闯兰台,该当何罪?”
他再不济也是御史中丞,官服官帽是铁律金规,难以撼动。
双方僵持住,气温似乎跟着下降,剑拔弩张间,谁都不敢有一丝松懈。
良久,郑子潇折返,像是要离开,路过姚儋的时候,扶明焦急道:“哥,此事不能……”
“中丞大人不叫查,那就改日,不能违逆朝廷命官。”
命官二字,是郑子潇难言的苦楚。
他神情温和,没有丝毫的敌意,像缕柔风从姚儋边上飘过。
字字钻心,撕破姚儋的遮羞布。
姚儋看着黑压压的铁门,忽然抬手,对周边小吏道:“刁民郑子潇,私闯兰台大狱,杖责二十。”
“你敢!”
扶明横刀在姚儋的喉结前,周遭的小吏见状纷纷拔刀,霎时间,冷兵器出鞘的声音刺耳,将郑子潇等人围在中间。
姚儋艰难喘出口气,试图平息自己混乱的呼吸,恼火与羞辱感却直冲天灵。
他看着郑子潇轻描淡写地收手,摸出两把短刃,冷静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姚儋讥笑道:“郑公子,你可以对本官拔剑,今日伤我,明日参穆王的折子就会由兰台送往圣上那里。”
眼前人漂亮的眉眼格外刺目,郑子潇愈是坚毅,他愈是觉得羞耻。
夺权之恨,傲慢之罪,千万条罪行痛痛压上,姚儋想,他一定要出这口恶气。
“郑公子,你认为穆王如今的处境,容得下一条参他的折子吗?”
“你……卑鄙!”扶明怒骂着,手里的刀却端不稳了。
他是吃准了郑子潇因身世荐不了官的软肋。
都说英雄不问出处,真不问出处的又有几人,世人都喜欢捧高踩低,唾弃他人而抬高自己。
扶明的动摇也被姚儋收入如眼底,他向来善于察言观色,攀着一片浓黑,他笑道:“郑公子,二十大板而已,可愿领罚?”
隔着模糊的光,扶明等人心急如焚,看不清郑子潇神情。
他站在阴暗处,背对着姚儋,微微躬身,脊背挺拔如松。
声音还很平稳,郑子潇道:“庶民知罪,甘愿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