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良辰

“咋个了？咋个真哭上了？谁欺负你了？”

蚩梦滚落的泪水让鲜参猝不及防，她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抽出手帕给蚩梦擦拭着眼泪。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蚩梦强行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用力地眨了眨眼，隐去眼底的水雾后，她朝着鲜参笑。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太开心了。”

鲜参心觉异常，正欲再问，蚩梦却望着鲜参先一步开口道：“我就知道我老妈是娆疆最漂亮的阿娅，今天我帮你梳妆打扮好不好？保证把老爸迷到神魂颠倒。”

鲜参微微蹙眉，有些担心地凝视着蚩梦，终是点了点头。

乌发木梳。

青丝柔顺。

蚩梦很快便已经梳理好了鲜参的长发。

分股，勾缕，编织，挽发，她的动作又快又稳。

鲜参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原本披肩的长发被编成不同样式的精致发辫被固定住盘在了脑后，然后她弯下腰给她上妆，鲜参天生丽质，不施粉黛已然动人心魄。

在上了一层淡妆后，更显得她眼波流转，盈盈脉脉。

蚩梦手中的唇笔在鲜参的唇上落下了最后一笔红妆。

正月初一，天光大亮。

竹窗之外，暖金碎光落在新嫁娘身上，愈发衬得她嫁衣鲜红浓烈得宛若烈火，满身层叠的精致银饰细碎发光。风吹来时，新娘额发微动，饱满红润的唇微勾，明眸灿然，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氤氲的光色之中，耀眼得几乎刺痛蚩梦的眼。

蚩梦手中的唇笔顿住了，她强忍着眼眶酸涩，移开了唇笔，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声线朝着鲜参笑道：“真好看。”

鲜参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笑了笑没说话，在蚩梦放下眉笔准备拿起银凤冠给她戴上时，鲜参拉住了蚩梦的双手。

蚩梦有些错愕的看向鲜参。

鲜参伸手，右手温柔地覆上了蚩梦的脸。

“不管今天是什么日子，只要我姑娘不开心了我都不可能开心得起来。为什么哭了？告诉老妈好吗？”

蚩梦本来真的不想要打扰鲜参的，更不愿在她和老爸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让她有任何一点的不愉快。

可是，或许是鲜参的掌心太过温暖，或许是鲜参的眼神太过温柔。

强烈的酸楚夹杂着无法言说的自责痛苦倏然涌上心头，吞噬得她的心又酸又痛，尚未开口，她的眼泪已经再次落了下来。

鲜参看着蚩梦落泪，满眼都是心疼，忙用帕子给她擦拭着眼泪，右手轻触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的面庞无声地安慰着她。

蚩梦在鲜参的安抚之中情绪彻底崩溃。

“我……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你们都不在了，娆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后来……后来尤川锅他回来了，可是最后也只剩下我们了……你们都不在了，都不在了……我甚至都还没有和你们好好地吃一顿饭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真的好后悔为什么小的时候我不好好习武炼蛊不听老爸的话，老是惹他生气给他添了那么多麻烦，不求上进到了十几岁还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像个傻瓜。如果我那时再努力一点该多好，如果我足够强大，我不会在娆疆危机来临时无能为力，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为了守护娆疆而离去，明明你们每个人的存在都有意义，明明不管是谁最后活下来都比我活下来要好，可是为什么最后走的是你们而不是我！”

蚩梦泣不成声。

鲜参愣了，蚩梦眼中不断滚落的泪水滚烫得直接烧灼到了她的心底。

她抬眸看向蚩梦，看见的是一双雾蒙蒙的清澈双眸。

似乎是她。

又似乎不是她。

鲜参垂眸，一声呼唤似是无奈的叹息。

“傻姑娘。”

蚩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你梦中梦到的我和你老爸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那是我们这一辈该承担的责任，我们自己选择的向生而死与你是否强大从来无关。而且啊……我们想要守护住的娆疆，不仅仅是有无数无辜子民的娆疆，更是孕育抚养了我们女儿的家园，作为父母，在生机已然渺茫的机会下，我们永远希望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你。”

蚩梦泪流满脸不断摇头。

“可是我……”

“不管你觉得自己有没有用值不值得，在老爸老妈心里就是值得的。”

蚩梦未说完的话已被猜到她想要说什么的鲜参直接接过。

蚩梦视线完全被泪光氤氲，拼命眨眼眼前仍然是水雾一片，她咬紧了牙关，拼尽全力忍耐泪水仍是控制不住地不住地滚落，因恸哭她的肩膀颤抖得厉害。

鲜参的手轻抚着蚩梦的头，看着她的目光心疼又慈爱。

“告诉我，你现在过得好吗？”

蚩梦呼吸急促，抽噎着朝着鲜参点了点头。

“都，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