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缎庄
宋玉慈还未从蒲团上站起来,便听到门外有男子的脚步声渐近。
“哎呦世子您回来怎么不先去见侯爷和夫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杨妈妈拦在门外,扬声道。
“母亲责罚夫人,我来看看夫人究竟犯了什么错,值得母亲动这样的怒。”男子的声音清朗,带着些威慑。
宋玉慈回头看向了门外。
时间加速后,晃眼已至晌午,日光好似金针刺人眼目。萧云策披着金光,大步跨进了祠堂。
见他进来,粗使丫头便松开了压着宋玉慈的手,她这才能站起来。
宋玉慈冷冷扫了两个丫头一眼,随后对萧云策行礼道:“见过世子。”
说来也怪,这萧云策在祠堂外面还威风十足,进来瞧了几眼宋玉慈,声音居然放轻了不少。
他移开看着宋玉慈的视线,道:“我听说夫人动怒,先过来看你。”
宋玉慈心中微动,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萧云策上前凑近一步,挨着宋玉慈低声道:“我与母亲素来不和,累你受苦,我心难安。往后她若再与你为难,你一定记得告诉我,我必替你讨回公道。”
宋玉慈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心脏直跳,一时瞪圆了眼,竟不知道该答什么,只干巴巴地说了声“好,多谢世子”。
萧云策退回去:“随我去前厅再拜见父母吧。”
宋玉慈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跨出了祠堂。
方才那一番话使她心中荡起涟漪。从前,她只当萧云策是一介武夫,粗心鲁莽不知轻重,因此含着几分轻蔑,从来与他话不投机半句多,无半点交心之举。
今日一看倒是她狭隘,把人给看扁了。
重活一世,萧云策对她处处体贴,推心置腹,竟让宋玉慈生出几分愧疚,决意今生要对他多加弥补。
走在二人身后的商枝悄悄打量着宋玉慈的背影,总觉得小姐似乎和从前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变了。
若是从前,小姐断然不会低头领罚,今日却足足在祠堂跪了两个时辰,真是性情大变。
难道嫁人这么好,小姐一成亲就想洗手作羹汤了?但小姐对姑爷不咸不淡,瞧着也不太像收心了。
萧府修得阔绰,前院一间垂花门楼,进了内院是四方的抄手回廊,东西两个别院绿柳垂周,均有一方池塘,里面锦鲤游动,怡然自乐。
内院中石子相衔铺成甬路,假山堆叠,正值仲夏,院中百花争妍,一片姹紫嫣红。中有一小溪环绕,水声叮咚,清脆悦耳。
宅子实在太大,从祠堂到前厅足足走了一盏茶,还未进门时,宋玉慈便听到袁夫人同外出才归来的靖北侯在告她的状。
“新妇礼数尚可,只有一二不周到之处。许是昨日操劳一场,今儿敬茶竟稍迟片刻,还——”
“见过父亲母亲。”萧云策打断袁夫人的话,抬腿跨进了屋里。
袁夫人话说一半,此时心里正憋着一口气:“云策方从宫里回来,想必与皇上商讨军务已十分劳累,却仍挂心娘子,成婚后果然不一样。”
萧云策拱手弯腰行礼:“毕竟新婚燕尔,娘子受罚,儿子须得弄个清楚。不然娘子新婚便罚跪,旁人还以为母亲对她不满呢。”
袁夫人笑得和蔼:“云策哪里的话,我自然是极满意世子妃的,玉慈恭敬和顺,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儿媳呢。”
靖北侯萧长宇生性沉默,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出言打断他们:“好了,云策新婚,儿媳妇纵有不恭敬之处,想来也是无心之失,夫人何苦计较?若真传扬出去,岂不是让旁人误解夫人了?”
萧长宇早年与边关辽族征战,先皇永熙十五年,萧长宇在粮草稀缺,四路援军三路失利的情形下,率三千人奇袭辽族小王子的营地,逼得他们退守大漠,近几十年都不敢再进犯。
因此萧长宇深得先皇器重,只是当今圣上愈发重文轻武,将他手里的兵权收大半,只叫他在京中颐养天年。
萧长宇相貌古朴,为人稳重,不说话时不怒自威。
实则为人和善,尤其疼爱儿子,知晓儿子的心事,因此爱屋及乌格外照顾宋玉慈,前世也曾帮她替父解围,使宋尚书免受牢狱之灾。
宋玉慈看着袁夫人吃瘪,不禁暗爽,罚跪的恶气顿时出了不少。
而萧家父子的再三维护,让她十分感动。前世她被七皇子蒙蔽了双目,倒从未真正了解过萧家众人。
宋玉慈悄悄打量着萧云策的背影,心中温暖自不必说,她决心今生好好填补前世的缺憾。
入了夜,萧云策照旧在屋里坐着,免得父母起疑。
他坐在灯下练字却想鸳鸯交颈,一幅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愣是叫他写成了鬼画符。
原是他一心二用,挥着毛笔却忍不住偷看宋玉慈。
只怪那人长得实在好看,弯弯的柳眉下是微垂的双眼,粉唇微抿,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