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荏苒岁月颓
邵瞻士往后看了一眼远远缀着后头送人的小太监,没奈何叹了口气,依旧和气笑吟吟的,只是任谁听都是敷衍:
“怎的就不能是我稀罕人家的交际呢?我家也颇有几个不成器的子侄,不是都能读书或混个荫生的。”
卖官鬻爵一直都有,只是不如末世那般泛滥。事实上勋贵武臣手中能帮忙购得的闲职,总比求名的文臣要来的便利。无论如何有了官职,子孙都算官身,受人尊敬,也不至于吃不上一口饭。
岑颂虽然鬓白,却无明显老态。闻言瞟了他一眼,慢悠悠说道:“贵家里书香簪缨,大宗伯不愿多说也罢了,此言还是太荒谬了些。”
四月游丝软系,柳絮满城,邵瞻士举袖低低咳了几声,接着笑道:“荒不荒谬的,这几年天下的事儿荒谬的还少吗?”
岑颂不说,目光投过来意思却很明显:这话还用说?不是尔等这些皇帝亲近臣子撺掇的?
“其实元辅不应找我的,而是应和吴公说才对。”
邵瞻士说罢又没忍住笑:“不过吴公豪横作风是朝野皆知的,也确实不容易被说动。之前吴公和户刑二部与科道在会揖室政议时,听说居然面斥赵部堂,引得老赵针锋相对。这几日几次吴公主持牵头的事务,其他各部报上来,最后都在户部那里被发落驳了回去。倒是我们礼部是有名的穷清贵衙门,此时反而好站干岸看乐子。”
此话几乎是明摆着说自己这个大宗伯不管用,无论这位意外上位的首辅要说什么事儿,他只想置身事外。要拿捏什么,先将内阁强横的次辅收拾再说。
不过也贴心地婉转说明次辅也不能拿他这位煌煌部堂重臣做什么。
岑颂此刻却没恼怒,只是点头莫名喟叹道:“甄相是真教的好学生。”
邵瞻士一时居然不知他此言是实是讽,而这感觉随岑颂言语越发强烈起来:“内阁再次缺员,从去年甄相一退便开始嚷,如今看他回江南是铁了心要含饴弄孙了,于是朝野有牵连没牵连的,越发群议汹汹。胜也不是震慑群宵的大胜,败也不是丧州失府的大败,不上不下间正好拿此官位牵动人心。”
“功名利禄在前,朝廷这大船破破烂烂却不至于翻,如此一来什么得失胜败,烂俗陈规,也就万般顾不得了。总之还是圣人在位,众正盈朝的嘛!”
邵瞻士无奈问道:“元辅是要谏君,如何方才一言不发?此时却与我说这话?”
“老夫不是在谏君,内阁里能谏君、又想谏君的人已经致仕钓鱼去了。吴公虽然能算个从龙旧臣,却因他的豪横难被圣上相容。圣上废了这么多水磨功夫才叫朝野文官再无功望卓著的两朝重臣,正好和日益声色犬马的勋贵一样散沙一片。”
“老夫原就是曾经群英荟萃时的庸碌畸人,现下忝居高位,勉强可算作是国蠹禄贼,乐得让圣上拿平衡驭术享元辅的名利,夫复何求?之后内阁再补阁臣,不是九省都检点老牛以参赞军事之名入阁辅政,便是承恩公或者忠顺王以宗戚之名入阁,不过后者多不可能。”
岑颂侧头看着邵瞻士笑道:“当年一同扶龙升殿,想来你们都是老相识……你说谁更好呢?老牛吧?其人才干看不出来,为人是细致稳重的。”
九省都检点竟要入阁!
所谓承恩公忠顺王,又是什么养尊处优只名头唬人的富家翁。首辅说了三个人,实则也只是点了一个人。
入阁……入阁!
饶是邵瞻士,猝不及防下听了元辅如此直白的话语,也是失色顾盼左右。他见确实无人听得,方才在岑颂戏谑目光下开口:“无论是谁,和我还真没有多少干系吧?我倒想廷推写自家的名字呢……”
岑颂慢悠悠地脚步不停,侧头看着他只是笑。
邵瞻士毕竟养气功夫不如年近花甲阁老,过一会儿终于无奈开口道:
“大天官年资极重,都察院老倪圣眷在身,廖学士执文坛牛耳,怎么就轮着九省都检点了?如今西北这也不是大胜吧,元辅何以觉着圣人就要这么一意孤行呢?——何况终归不合礼制吧?”
岑颂笑道:“最后一句方是你要说的吧?”
邵瞻士也不以为意:“我那一榜里骨鲠无私的人早死的死去的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就靠此话才养的了自家那一大口人的。”
岑颂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孔圣说的好哇!既然日后要在位,当然也要谋政,内阁不是只有军机,随随便便进了就算完了的,还要站得住。只是重要的是先例,先例一开,礼制自然就改了,反正内阁二字总归也是前朝才有的。再者,镇国公府在京师矗立几十年了,其下只两榜进士的门生、簪缨世宦的姻亲就不知有多少,更难拦住。”
邵瞻士低头盯着地上斜长的细影,一会儿约摸是不慎吸入了柳絮,连打了几个喷嚏,炙热而恍惚的神思方才清明起来。他抬头看向岑颂慢慢说道:“险些被元辅哄了。”
“哦?”
“元辅平日缄默,今日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