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横流君不知
朝廷诸公之力。能剜去腐肉也好,叫此地大小顶戴将功赎罪也罢,像这一次的利市,一举补了这么多亏空的事儿,就不要再想了。”
周太监垂头想了一会儿,筷子只戳着白鳝,一会子功夫捣得稀烂。侍候的小厮瞅着时候儿忙悄声上前换了,正准备端新的一盘,被周太监伸手一挡,指着炙鹿尾笑道:“就那个很好,换它在面前罢。”
西安督粮道酬往来官绅过客,席上一是满满的鱼翅海参,二要西北难得的活鱼,三便是燕窝烧烤。于是贾珠也从善如流,只在自家用食依旧精雕细琢,兼具北风南味,外头都摆的是大盘大盘的重菜。
此席便是如此,若是戴权那内相见了必然说不如荣宁府上的筵席,而这周太监喜笑颜开,只觉菜色贵重难得。更要紧的是合了他的意,烧烤的鹿尾一碟一碟全灌了他的肠子,教贾珠看得眼皮一跳。
“闻道台你在这里做的好大事,老祖宗只道是陈弊一扫而空了,谁知竟不是。”周太监说道,一面又吃得燥热,伸手拿茶来喝,“万岁爷着急啊,他老人家心里装着不止陕西这么点地,眼里还看着漠西。生民因些许蛮夷丧生,这样的事儿圣明君父怎么容得下?你看如今入了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发动甲兵去报仇。”
贾珠面前碟盘空空,满席的名贵腥膻是一分没沾,玫瑰卤子淋过蒸的羊乳糕也被他不知什么时候越推越远。只有一点刚用过的奶油松瓤卷酥掉的两白芝麻粒儿孤零零地躺在瓷盘里,勉强说明主人算是用了些面点。
他只看着周太监吃喝的姿态平淡道:“方才说力已竭尽了,不是说我再束手无策,是此事乃非常之举、因势利导,不能再三再四。钱粮没有了,底下民众又赤贫激烈,我拿士绅的钱填补了这么些便要知足。大鱼大肉天天吃肠胃也要腻烦,兴安一府吃了大筵,其他地方就要清粥小菜。”
贾珠对咽食欲言的周太监一弯唇,不留罅隙地接着说道:“我督粮道下辖只有运粮的士卒,没有抄家镇乱的兵丁。兴安一事我借了长安节度使的甲胄,用的是我甫一上任的这股锐气。要让陕西其他州府也这么查,我说了,请再遣人来,藩司臬台,账册俱在,督粮道听命就是。”
周太监还带着笑,头低着咀嚼裹着红油油香料的鹿尾,只一双招子向上吊着盯人:“士绅不能抄,那就商贾!川甘的粮茶马盐都打陕西经过,陕西糜烂,不信商贾没有获利,抄了巨富只怕更多。”
贾珠懒得说巨富商贾就是大户豪绅,只朝对面一指戏谑:“我可没拿盐法道的俸禄,盐法道署离这儿不远。”
周太监终于阴了脸,向旁边要了烫过的面巾擦了脸问:“陕西秦川沃野万亩,一亩一银都拿不出来?”
贾珠嫌桌上油腻脏眼,只往外望。冠山堂在道署西侧,有数株古槐参天蔽日,至少郭子仪居此的时候便栽植着的。此时贾珠忽地记起厅前那对不知是哪一任督粮道写的乌木楹联,不用看他也能记起来——
政事余闲,藉小部梨园,写出西京风景
簪裾毕集,欣大罗仙客,载来北阙恩波
如今席上坐着的便是为这片秦陇大地载来北阙恩波的簪裾,正经有两个四品呢!
贾珠哂笑道:“方才大珰说要问钱粮、问民生、问吏治,如今说来说去还是问钱粮。”
周太监道:“若是圣驾面前你也这么说?”
贾珠道:“不然呢?大珰您就是天使。”
周太监被这一反问噎着了。
裴世贞半日没插上话,这会子开口缓和道:“东翁呕心沥血做实事,这几日上火头疼地饭都吃不下。太监您现下又言语咄咄,难免大动肝火,其实也是冲着那些贪官污吏、地霸刁民来的。”
“我也是负圣命来的。我们做奴才的,一张口一个心都靠着万岁爷。这番言语,实不是我要如此问,乃是万岁爷要如此问!”
周太监喘了口气说道:“你不知道,最开始陕西的藩台弹劾你跋扈,臬台弹劾说抄斩为私利,乃是万岁爷信重,御口告诉老祖宗‘再等等’,两次!这一回万岁爷见了奏报终于欣慰喜笑,局势刚一好转,难道你就不想报答皇恩了?”
“入了秋起了寒,我只听过一件一件套衣服的,没听说过一顶一顶扣帽子的——好言语!好辞锋!”
贾珠抚掌赞毕,笑容陡然转冷:“然而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来这儿做这些事儿,不图名不图利,为的就是圣恩!”
周太监手中筷子拣着的鹿尾啪地掉进冰糖燕窝粥里,红油在莹莹粥汁中慢慢地晕开。
“受任的时候我就明白,陛下是忧虑西北军需,忧虑圣命教化不能深入边地。为何有此忧虑?原因就出在闹饷和抗粮上。”
贾珠盯着周太监,说给他听,也是说给他背后圣明烛照、北阙恩波至秦陇的人听:
“当军的不能没有果腹粮,不能没有挂体衣,这话儿两榜进士说不说不知道,我一定要说。因为敝家是国公府邸,世交多为武勋!等闲科考的文官,认座师认同年,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