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横流君不知
人物。钦差既到,贾珠当即屏开孔雀、褥设芙蓉地摆宴,却只是小小巧巧地设在道署会客的冠山堂后戏厅,陪客不过幕下几位清客相公、亲近家人和督粮道几位下官而已。
此时酒过三巡,周太监提起贾珠此番动作,他才方有此答。
石襄巡抚地方,有密折专奏之权,贾珠行前亦获此权。此回石襄密劾藩臬二位高官及属下四五品的道府数人,贾珠却只加急送了两道折子。一封呈递刑部,说的是查出来的兴安府上下的罪状,一封呈递户部,讲的是陕西亏空及地方民生陋敝。至于石襄在密折里怎么说,又是何时送,他一概不知不问。
然而同时知道这二人送呈的天子及内阁六部却明白,这二者俨然互为表里。没有贾珠的折子,解释不了石襄沉寂一年,现在突然又哪来的底气竟指向封疆大吏。没有石襄的密折,朝廷不能直接据贾珠的文字议覆归罪,只能漫无目的地先下个圣旨或者廷寄,要求据此彻查出乱陕之官再说。
但戴权内监也好、六部等重臣也罢,着实是不知贾珠得罪人为的什么。居功求迁?那必不可能。真为国为民?先等他家不包揽诉讼、不放利钱再说。
贾珠迎着周太监的笑吟吟的目光,俨然是早猜到万里之外的京中大员怎么非议一般,苦笑说道:“任命一下,那些非议我不是不知道。说我借着门第姻亲换来的平步青云倒无所谓,借我非议师相和内相的,说句实话,知他二老一位宽和、一位豪阔,我也从未忧虑什么。只是很有些言语涉及内闱,我听了是日日不敢安眠。”
宫里选人没有不重相貌仪态的,反而少有民间刻画的那般尖嘴猴腮的样子。周太监不是庾宁一般喜气的长相,眉清目秀,气体高华,像闲闲雅雅的寒士。
此刻他眉一攒,显得更像是忧国忧民的读书人了:“别说我不知道,怕是老祖宗和庾爷爷也不清楚。竟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
贾珠起身提壶,周太监本起身要谦。他乃是掌印太监贴身随从,四品的宦官职位,如今内监还没有煊赫到前朝司礼监的地步,当然与文武大员不能比。结果只见贾珠先给自家斟满,方才替他续上。周太监眉眼间正稍稍泻出一点不自在,便又见贾珠拿茶巾擦过奉过去,依旧端端落在茶盘上。
周太监一瞬间笑得愈发疏朗恬然了,贾珠只当没看见这阉宦的眉眼官司。一边听陪席的裴世贞嘲道:“粗话就是‘山高皇帝远’,那起子人当面不敢放一个字,背后碎嘴子。如周太监今日便不巧,虽说东翁和粮道署的都知是你好意,又素来与敝家亲近,方才一来便探望探望。然而落到别人眼里头怕是以为暗地里要勾结什么,或有什么顶重要的机密事要先与我家东翁说的。也就是劾不到周太监身上罢了,否则这会子已经洋洋洒洒不知编排几千言了。”
究竟这位周太监来,却没有圣旨要宣,话里话外又脱不开公事。席上的聪明人便俱猜到多半有天子和戴权的吩咐叫他打探,同样蹭戏酒吃喝作耍也是真。只是好酒好菜娱了周太监,他却一直云山雾罩的漫谈,没见对督粮道有什么好处。
此时贾珠不好多说,不做官的裴世贞当然自自在在地就将直白的抱怨说了出来。
轻慢间也是警告,官僚认得是太监的品阶绯蟒,正经论起来不过是阉宦!
果然见周太监脸色难看起来,贾珠这才顺势高高一捧:“裴相公性急了。大珰赤胆忠心,圣人素来清楚的。凭他是谁,乱说乱踩的,还祸不及大珰的身上。”
周太监一口气不上不下,偏生听了浅显的奉承,火气又没了。此时只剩下些不忿,拿起茶盅又放下:“往来过客不都说你们粮道承办?且就如你说的,都是老相识,再没什么差错的,这一回也是我想短了。负旨的执事在后头慢慢儿仔细走着,明日才到,我也明日才好出现的。原是想早日来了,咱们好好交交心、通通气。”
可能是知道多半这一趟来了这儿,明日以后去别处也讨不着好,这才索性抖露出来:“这一程子不知万岁爷怎么想,反正石学士和你的文书一到,看了都有些惊诧。来之前老祖宗是交代让我仔细记了你的言语。钱粮怎么样,民生怎么样,吏治又怎么样,听了日后回去了也好有个底。”
“这可是大题目。”
贾珠笑了一笑:“查出来的实情,亏空多少,贪污多少,这两三月来又补了多少,我明明白白都写着呈递上去了。方才裴相公是说的糙,有一点却不错,在这西安府城里做什么说什么,丁点儿都要落在人家眼里。也就是这道署里我能与大珰你敞开了说。不是我擅夸,换个穷翰林外放在这任上,连这里都只能做人家的筵席戏台子罢了,亏我家多的是闲人。”
“这地方上是遍地门生故吏,乡县俱是士绅一体。地方的大户豪绅,必定有个姻亲故交在官府里当差,逢着拜师过寿喜丧这样的大礼,必有个称世交的官僚上座。我来不过是取‘出其不意、动如雷霆’八个字罢了,一力斩下去,现在看着仿佛威风八面,其实也力竭了。”
“如今你问我怎么样,只能说剩下的全仰仗天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