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常叶非常用力地捂住嘴，颤抖着俯下身，即使如此也没能让她收住声音，指间漏出强忍笑意的低弱气音，“哈……咳咳，哈，藤丸大人，您是第一次来花街吗？为了找什么人？”

年轻男性的皮囊之下，藤丸立香诧异地挑起一边眉毛。

没能接收到客人眼神中无声的疑问，实际上她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克制自己不要再笑出声，甚至要伏在被褥上用棉花阻挡声音。迦勒底的御主对这个发展颇为疑惑，但理智和灵感都没有发出警示，所以她仅仅是稍微绷紧身体，姿态端正、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等待常叶平静下来，大概已经过去了半分钟。纸拉门无法彻底阻隔光线，借助常人无法分辨的微弱烛火，立香看见常叶缓缓直起身，眉眼间依然留存着喜悦的痕迹，脸颊上却反射出一片冰凉水光。

“你哭了吗？”人理最后的救世主问。

完全没预料到客人的反应，常叶的身形因惊愕而僵硬一瞬。不知道从这句话中获得了什么，她静默刹那，忽而绽开了异常灿烂的笑容。

目睹这个笑容，立香终于有了些许对方生存在花街的实感，此刻常叶端庄的面容生动至极，五官夸张又欢欣地熠熠生辉，将之前的一颦一笑都衬成了木雕泥塑的假面，连那份动人的烂漫神气也虚假起来。

原来人这么开心的时候，是会发光的啊。

走神间无意识地感慨了一句，接着藤丸立香立刻回神，因为常叶膝行半步，正无比恳切地望着她的方向。

“藤丸先生是第一次来到吉原吧？如果您想在这里寻找什么人，常叶或许能提供一些帮助。”

相对于丝毫不加掩饰的表情，回荡在沉闷寂静之中的嗓音强行抑平了情绪的波澜，甚至略微有些低沉，能感受到说话者极力试图为话语增加说服力。

与某些天生锐目的动物相比，人类没有能够洞穿黑暗的感知，常叶也是这样。她理所当然地认为立香无法分辨细节，欢喜的余烬仍然在她眉目之间缓慢燃烧，眼睛因为努力睁得大大的，凝视着黑暗中大概是脸的位置，试图证明自己的价值。

伪装用的男性外貌比本体要高一些，不包含具体含义的回响里，藤丸立香低下头，想在这双眼睛里找到自己的脸。

她没有成功。

比思考更长久的静默当中，常叶的笑容像盛夏的巧克力那样一点一点融化、滴沥。与喜悦截然相反的情绪在她察觉之前无声涌动起来，逐渐变浓、加深……在畏惧的洪水吞噬常叶之前，客人开口了。

她听见青年这样询问道。

“常叶小姐，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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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丸立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钱财’。

准确的说，是能为常叶这样的高级游女赎身数目的一半。

“支付这笔钱不是问题，我也确实需要了解吉原的协助者。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常叶小姐急于攒钱的理由。”

女性下意识捏皱了绷紧在腿上的衣料，为坦白的尺度斟酌片刻，咬了咬嘴唇。

“我怀孕了。”

啊？

立香反射性扫了眼常叶腹部，那里平坦到看不出任何痕迹。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动作，常叶苦笑：“才三个多月，拜托了相熟的医生检查，楼里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

怀孕的女人在花街没有任何价值。对于出卖□□的游女来说，胎儿根本就是吸血的怪物。就算堕胎，短时间内也无法恢复过来，不幸者甚至会因此一命呜呼。

不过，为了怀孕急着攒钱……

“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出乎意料的，常叶没有给出肯定答案。

“我也没想好。”女性语调中溢出冷漠的超然之感，“但不论要不要这个孩子，我都需要很多很多钱，我绝不要留在吉原。”

她深深地垂首下拜，双手指尖相触，衣袖完美地铺展平整，斑斓仿若垂死蝴蝶。

“请给常叶一个协助您的机会，藤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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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丸立香答应了她的请求。

直觉告诉御主对方没有说谎。对方要求的金额不是个小数字，更别说她还想要凭这笔钱离开吉原。今晚发生的事情如果被视为骗局，考虑到双方巨大的社会地位与财富差距，常叶本人必然十死无生。

对于藤丸立香来说，这件事完全是举手之劳，最大的耗费仅是从宝库中取出金银消耗的魔力。即使身处绝境之中，御主也从来不惮于向他人伸出援手。

她交给常叶的第一个任务是留在房间里不要暴露自己的去向，常叶慎重地点头，立刻动手拆掉发髻扯乱衣服。

在离开之前，立香回过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常叶小姐，为什么选择向我求助？大店里有钱的客人应该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