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并不充足，蝴蝶忍的身体也还没恢复，因此她无法确定面前人眼角的一点弧度是不是错觉。

“好久不见，忍。”藤丸立香说，她顺带介绍了一下缩在角落里的同行者，十几岁的小姑娘撑起身体向刀匠低头致意，刀匠手忙脚乱地正坐回礼，接着就缩进房间角落里试图和阴影融为一体。

这社恐没救了。

藤丸立香不再管他，看向直起身的蝴蝶忍。“你接了那只鬼的任务来到这个镇子吗，忍？”

“是的。”忍回答，“我听姐姐说，藤丸先生通过了最终选拔。”

这是句隐晦的怀疑，忍依然对她依然怀有戒心，大概是因为那次此世之恶气息外泄留下了非常糟糕的印象。立香带入了一下当时小姑娘的立场，很理解这种反应。要是迦勒底的御主三番两次被背后冒出来的同一个陌生从者救下……啊那她就要怀疑接下来会不会反召唤出去打魔神柱了。

短暂走神了半秒，立香回过神回答这个问题：“产屋敷先生写信让我去他的住处。”

她从包裹里抽出信纸展示，蝴蝶忍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皱着眉思考了半秒，向立香微微弯下腰。

“感谢您的援手。”女孩语气真诚，“这次是我低估了那只鬼的实力，如果藤丸先生没有来到这里，我大概已经死了。”

“那只鬼的血鬼术在雨天会受到非常大的增强，最后是它死了你活着，那就是你的胜利，忍。”

蝴蝶忍的表情显示她并不赞同这个观点。迦勒底的御主比了个叉阻止她尚未出口的争辩：“比起过程，我更看重结果。”

“不。”紫眼睛的女孩忍不住咬紧嘴唇，“这就是我的错，是我太弱了。”

所有遭遇的失败，都是因为她的无力。因为弱小失去了父母，因为弱小不得不学习用毒，因为弱小险些丧生在这个冰冷的雨夜……

藤丸立香注视着女孩，这份自责令胸口泛开一阵熟悉的绞痛。她无意识摩挲着手指，皮肤表面接触到细小伤痕的起伏。

这不是你的错，不是弱小的错。如果你有错的话，那么我也犯下了同样的错误。

因为弱小无法拯救[他们]，因为弱小必须杀死[他们]。毁灭蛮不讲理降临到那座雪山之上的天文台，彻底改变了她。

“如果一定要用什么寄托心情，选择鬼的制造者吧。”怀抱某种突如其来的‘人生前辈’的责任感，藤丸立香对蝴蝶忍说，“不要为遭遇过的不幸感到自责，比起责备自己的无力，有时候愤怒或许才是更有用的东西。”

让迦勒底的御主在全身魔术回路过载情况下仍然举起圆桌之盾痛殴盖提亚的，接连被夺走重要之人的滔天怒火，仅仅偶然回想一瞬，头脑便再度为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悲愤席卷，身体连同影子几乎一起颤抖起来。

晃动灯火把摇曳阴影投在那张脸上，独属于少年的轻盈气质褪去，原本对于男性而言过于中性的柔和轮廓陡然锋锐，这让藤丸立香看起来突然像个青年了，甚至更加年长——连沉浸于自责的蝴蝶忍也察觉到异样抬起头，然而在被这个敏锐的孩子察觉之前，立香便收拾好所有情绪，重新戴上那张平静的面具。

能够洞悉迦勒底御主的心理状态的人不止一个，但他们都不在这里。

藤丸立香的忍耐能力饱经锻炼，情绪波动导致的异象完整收纳进躯壳当中，不曾泄露一丝一毫。她让蝴蝶忍先在这个房间休息，自己去向老板娘借用干净的衣物，顺便再要一个房间。

昏黄火光于寂静夜色中微微摇晃，在木质走廊上留下间隔半米左右的狭长暗影。某道黑暗栅栏从身边掠过时，数月不见的声音忽然自影中传出。

“看起来，你的样子还不错？”

立香反射性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埃德蒙？”

“难道此处还有别人会回应你的声音吗，我的共犯？”

虽然是个反问句，但岩窟王语气里并没有多少质问的意思，嗓音隐隐透出疲惫感。这几个月他始终守在御主意识深处清理源自大圣杯的污秽残渣，工作量绝不逊于迦勒底时期的埃尔梅罗二世，甚至没有空闲关照立香的旅行。

最近才清闲下来的御主连忙掏出态度包装备上，表示Avenger真是英俊潇洒稳重可靠这段时间辛苦了之前是我太鲁莽如果没有埃德蒙的帮助绝对没办法完完整整走到现在。

听着御主的赞美，埃德蒙·唐泰斯并没有出声，只是在立香夸得口水都快耗干不得不停下后笑了一声。

这声低笑让藤丸立香浑身汗毛乍起，宛若被撞破藏起成绩单的小学生般戒备地退后一步，“埃、埃德蒙？有什么好笑的吗？”

“不，并没有。”复仇者否定道，透出‘我知道你在奉承我’的了然意味，“仅仅觉得这幅小狗似的表情非常有趣而已——或者，在我不曾注视你的这段时间里，又遇见了什么铭记在心的人或事吗，master？”

铺满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