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利的中央,明升暗降
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十万兵将追随的人是带着胜利归来的大将军,长公主并肩同行的人也是大将军。
这是苍祝不愿看到的场面,他耳边就是燕王的那句话,“他们会背弃你。”
苍祝努力地压制这个声音,但这个声音已经钻进了他的骨头。
萧青走到他身前,抱拳一跪,“臣领十万五千名将士全部归来。此行带回韩邪俘虏五千人,在河套俘获了牛羊马匹数百万之多。太多了带不回来,选了些好的顺行。”
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这一场大战赢得多漂亮。众人欢欣恭贺时,苍祝却面色沉重,“朕已经知道了,此战朕甚是满意,长平侯随朕至尚书台另议国事。”
大将凯旋,帝王第一件事是让他去尚书台议事。
营前的声音一下寂灭。
尚书台议事足足一个时辰,此去皆是内朝官员。苍婧被宫门的兵卫拦在外面,未能进入宫中。
兵卫道,“陛下有令,长公主未得召,不应入皇城。”
苍祝讲起了规矩,苍婧就等在了宫门外。苍祝已经变了,不像以前那样,从脸上就可以看出他的喜怒哀乐。
他变得喜怒难测。以苍婧对他的了解,他是特意变成那样。好像只要这样就没有人可以看破他的心了,也不会有燕王这样的人了。
宫中的路蜿蜒曲折不见尽头,苍婧来回踱步,终见有一行人行出,在最前头的是萧青。
她见了他,奔赴而去。萧青穿着青色的盔甲,他身后是一行内朝的官员,穿着深厚黑色的官服。
他们一路走到了千秋万岁的匾额下。
苍婧在门外,萧青在门里。苍婧才发现萧青身旁还有宫人端着一红木盘,上头端端正正放着官服和束髻冠。
宫人道,“长平侯,奴送到此。”
宫人将官服发冠交给了萧青。那不是盔甲,是一身和内朝官员一样的服饰。
众官作揖别去,华明有别言道,“以后内朝就仰仗长平侯了。”
一语罢,看似平静无风,早已涌起千翻浪。
苍婧看出来了,苍祝要将军卸甲。他把萧青拉去朝政的中央,以另外一种方式来解除他的兵权。萧青才刚刚凯旋而归,他就急不可耐了。
他这样害怕吗?他怕什么?苍婧甚至不能说苍祝在任性妄为,因为她在面对的不是她的弟弟,而是那个要步步为营的帝王。
马车行远,苍婧拂帘看看那座深宫,觉得宫墙又高了。
官服被放置一旁,萧青未曾细看。
苍婧给他看了看,一身衣袍被她半抬起,抬到了她头顶。
这官服锦绸缎面,泛光华耀,比旁些官员的官服还多了些暗纹锈面。就着光才能看出来,暗纹似若剑影穿风。那个束髻冠是官职荣耀的代表,以黑犀做之,如黑色之珠。
行走于皇城内朝臣官,皆是着这样暗沉的服饰,黑影交叠,与人压迫之感。
“今日尚书台议事,丞相已经不得召了,张御史代丞相之职。”萧青终于吐露出了今日之事。
杨贺被踢出了内朝,他在内朝之位由张长明取代。
官服之上暗纹如影,就像一道道绳索要把萧青捆住。那身官服苍婧不喜欢,上面的纹路映在她眼底,似团团黑雾迷障。
她本是个在皇城里的人,他向她而来,现在好了,他真的和她一样要被困在这里了。萧青是个向往热烈与真挚的人,从来不是那样整日沉在官场里和人斗心思的人。
苍婧听着心里难过,“你答应他,是不是他拿我逼你了。”
“他说起你。说你前几日去了昭阳殿,他希望你以后少去。”萧青露出无奈的神情。
苍婧沉默不语,去昭阳殿都不行了,苍祝要做到这么绝吗?
“陛下怎么看我都觉得不放心了,这官服我领了,可他的差我未必应。我告诉他,军营我该去还是去,现在是夏天,到了秋天说不定伏耶又发了疯,骑马射箭绝不能荒废。还有我儿子在那儿,他想当骑兵我不能食言。”
“也就是你,把这些事看得简单。”一言都是苦中作乐,苍祝的棋盘没有给她留下落子之处。
“这些事再难又如何?有你在,我算狐假虎威。他再怎么看得不爽快,我一样要定了你。”
苍婧正可怜他好好的大将军当不成了。这一会儿被他惹得一笑,“你就像强抢似的。”
“强抢吗?对他而言确实如此。”萧青说着朝她靠了靠。
前路一片不明,苍婧是害怕的,她知道,萧青亦然。世事都变了,不知深宫里的帝王将带着大平,带着他们走向何处。
可世间又是那样平静,无声无息,无风无浪。
“我就在你身边,谁也无法让我们分开。”苍婧道。
柔情蜜语虽然甜,可总也不够。萧青一手拉下了隔在眼前的衣服,她双手还抓着官服的衣角,却见了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