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争吵与药膏

我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面前的景物渐渐熟悉，我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我走到了哪里。

薛家所在的半山别墅区。

容积率只有0.5，川临一半以上的富家子弟集结区。只是物是人非，再熟悉，我也已经成了最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生怕撞见什么熟人，因此快步按照来时的方向返回。行至半路，搭乘最近一班的公交回家。

陈家的早餐店不止早上经营，晚上的生意依旧火爆。每每都是披月归来，踏星而去。算起来，我在陈家住了已经将近一周，和我亲生父母打照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第一次见陈丽，就那么不了了之。而第一次见陈大海，是在上周三的晚上。陈大海去别市探亲，一去去了三天。我没能第一时间跟他见面。

而我跟他的第一次会面，并不是很和谐。

这个中年男人，比陈丽要大上五六岁，满打满算今年已经五十。他常年劳作，生得高大且壮，两条胳膊挥舞锅铲的时候尤为吓人，像一只狂暴的熊。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

陈大海探亲回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去了老朋友家喝酒。他醉醺醺地进门，将走出房间上厕所的我当成了入室盗窃的小偷，差点把我拖去阳台丢下去。若非陈曦睡梦中听见动静惊醒，看见这一幕又去叫醒陈丽，母女俩合伙拦下。

恐怕我现在已经摔成了一滩烂泥。

等解释清楚缘由，我才知道，陈丽并没有将我回家的事情告知陈大海。

这些话一说出来，我便感觉到胸中没来由的憋闷，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陈家并不欢迎我的到来。

而我之后去陈家铺子里帮衬，却笨手笨脚的接连闯祸，更是火上浇油。

不是将盐当成糖放进豆浆，就是蒸包子的时候差点将蒸笼打翻。后来他们因为我实在不上道，改为让我照看陈曦。

可我不会做饭，进了一次厨房差点把家给炸了。

每每此类事一出，陈父陈母虽然嘴上不说，愈加异样的表情却透露出他们的不满。

更甚者，我曾听见他们私底下对陈曦埋怨，若是此刻你哥哥在就好了。

这个“哥哥”自然不是指我，从我来到陈家至今，陈曦还没叫过我一句“哥哥”。大概在她的心里，只有薛琎才是陈家人，才是她的亲哥哥吧。

想也知道，辛辛苦苦养了十八年，样样优秀的儿子，一夕之间被陌生且样样稀烂，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代取代，云泥之别，任谁都会接受不了。

幸好之后，陈父陈母不再需要我帮忙，我不用时时面对他们。

今天的事，我也并不打算告诉他们，只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

然而回到陈家，我却发现应该半夜才回来的陈父陈母，早早便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我心一沉，下意识地联想到某种可能。

而陈大海一见我，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烧穿，他大掌一拍，茶几跟着晃了三晃，说出的话正印证了我的猜想，“你去哪儿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我愣了愣，抿抿唇，下意识地想搪塞过去，“同学，有同学今天过生日，要，要我参加生日派对....”

其余的话在望见陈丽失望的眼神后，音量愈来愈小，我低下头，不敢跟她对视。

“去帮同学庆生？去帮同学庆生你的脸怎么会肿呢？！你知不知道我和你陈...你妈在上班的时候，老师打电话过来，说你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还把同学的脸刮伤了？”

陈大海惊疑不定的眼神在看见我高高肿起的另一半脸、脱了纽扣松松垮垮的衣领后，像是掌握了确切证据，话音也笃定起来，“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好孩子，所以他们跟我说你性格顽劣的时候我还不信，想着先和你相处几天试试看，谁知道你竟然干出这种事。”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似的，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小琎十八年来，不管是上学还是做别的，从不会让我们操心，和同学也都是和和睦睦，没闹过矛盾。我陈大海活了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过这么丢脸的时候！”

他气得暴喝，胸膛剧烈起伏。陈丽则是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帮着他顺气，“孩子还小，都有年轻不知事的时候，你别气了，你血压还高，再气坏了身子。”

“我还不至于到气死的地步！” 陈大海紧盯着我，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还是薛家的小少爷，人人都要哄着你吗？你以为还是大手一甩，就能挥金如土吗？我和你妈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商人，为了这个早餐店，为了这个家费了多少心血！我们挣点钱难道容易吗？这下可好，将近一个星期的营业额赔进去，我们一个星期白干！”

我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猛地抬头，“余珂要你们赔钱了？”

“你打伤了人家，赔钱不是应该的吗？！”陈大海没什么好气的说，“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怎么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