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同袍

去往巩城的路上，秦将石无讳一路骂骂咧咧：“姚洸这货实在老奸巨猾，平时争取赏钱、升迁机会的时候，没我半点好处，今天要送命了，便想起我来？”

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平时低调做人，对领导姚洸、对同僚都是和言细语，按说不该得罪人，为啥领导将这送命任务给了自己。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自己在领导面前表现得太好拿捏，领导现在欺负老实人了！

“他妈的，姚洸怎么不让姚禹那几个狗腿子上？平时赏金和爵位都留着孝敬那几条好狗，现在它们倒躲得比谁都快！”

尽管如此，石无讳确实是老实人，即便一百个不愿意，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率兵到了巩城。

屁股还没坐热呢，晋军就杀过来了，石无讳仓促之间，命全军迎敌。

不幸的是，他遇到的是檀道济的精锐。檀道济在这次北伐中所向披靡，在后秦已打出了威名，洛阳城内甚至有谣传说一些官员已跟他勾结，随时准备卖主求荣。

不到一个时辰，石无讳就损失惨重，他虽然喜欢抱怨，基本的职业道德还是有，就现在这个局面，抵抗下去随时可能玉石俱焚，他不想再卖命了。

“这个破国家，昏君奸相，亲小人、远贤臣，早该灭亡了！”

骂完以后，石无讳往洛阳逃去。可怜每一个接受过儒家教育的打工人，他们原本都想成就一番事业，但在职场不公平的欺凌下，却最终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一类人：摸鱼的老油条。

巩城失守，现在压力全部来到了柏谷坞，赵玄作为一名有理想的将领，此行是带着棺材来这里镇守的，他想以此振奋手下的士兵保持军人的气节，他的部队有死无退！

既然打算英勇就义，钱财、美酒、婢女这些身外之物自然百无一用，赵玄毫不吝惜，全部分给手下将士。他还用1000多年前另外一个秦国的战歌来激励大家：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麾下士兵受此感染，喝完将军的壮行酒，纷纷砸碗明志！

几天后，决战终于到来了。

晋军进攻的是一支偏师，赵玄率兵在柏谷坞与晋军展开了惨烈的肉搏，他本人也多次冲入敌阵，想打乱对方的阵型，不觉间已负伤十余处。

尽管此战壮烈，但晋军毕竟人数、士气双双占优，赵玄人强不过形势，渐渐还是落了下风。

这一天，黄河边的柏谷坞堆砌了尸山血海，士兵们的血水托举着地上的秋叶汇入河去，河面成为了红、黄、褐三色的调色板。

而赵玄，大概只是这条历史长河那苍苍波涛之上，一枚毫不起眼的小木片罢！

再受一处重伤以后，赵玄已无法站立，他单手支撑着自己不必躺下。

“赵将军……”一旁的司马蹇鉴冒着刀山把他抱住，用自己的身体帮赵玄挡了一刀。

“我已受重伤，走不了了，你快跑吧。”赵玄口吐血沫，艰难地留下一句话。

“将军不走，我哪儿都不去！”蹇鉴哭着说。

两人相拥而死，用生命诠释了同袍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