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弄人

从小到大，沈永堂就不曾对他女儿所看的电视种类进行过任何的阻拦，哪怕她三更半夜不睡觉看恐怖片他也不会管，只要第二天不上课，不影响学习就行。

甚至在家里有了VCD/DVD之后，他还会去租借恐怖片和女儿一起看，尤其是林正英的僵尸片，是沈灵毓孩童时父女俩的最爱，每次看都笑个不停。

那时，还有各种在现代看来很是猎奇恐怖稀奇古怪的表演，什么蛇之舞、花瓶姑娘、柔软无骨之类的表演，只要沈永堂有空，一般都会带着女儿去看一看。

不过一般这样的表演看一次就够了，有时候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倒不是害怕，而是打从心理上就难以接受，以致于产生了生理上的恶心。

而沈灵毓的妈妈——高丽芬呢，在父女俩看恐怕片，看猎奇表演时她都躲得远远的，她看了恐怖片晚上会做恶梦，看这种表演会泛黄水，所以为了保证自己身体以及心理上的健康，她从来不参与这父女俩的活动。

可这样一位从不限止女儿看什么电视的父亲，却在看到女儿看剧版《红楼梦》时连招呼都不打就换了频道，面对女儿的怒火，沈永堂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好看的。你现在还小，等你成年了再看。”

沈灵毓每每问及为什么现在不能看，沈永堂都闭口不答，只一次被问烦了才回了一句“我怕你看痴过去。”

当时沈灵毓不明白，也不理解，她父亲越是阻拦她越是要看，毕竟那时候她父母已经在工厂里上班，她母亲是只有周日休息，而她父亲是三班倒，没有活时就连着休息，她总能找着时间看，为此她还偷偷地租了碟片，就为了不错过情节。

可对于一个才上初中的女孩子来说，红楼梦只看一遍怎么看得懂，且不说它的剧情，单是要记住那些出场的人名就够让沈灵毓头痛了。对了，还要记住这些人的身份。

所以，沈灵毓那叫一个悔呀，不看就不看了呗，又不损失啥，偏偏要跟她父亲对着干，结果出钱出力还看得迷迷糊糊，整一个就是囫囵吞枣，啥味都没品出来。

还好，沈灵毓有帮手，对方出书她提供碟片，每看一段就会对他们之前所看的内容进行讨论，虽然有时候经常讨论讨论着就偏了题，可总算是看懂了一些。

那时的他们，还不能品味出《红楼梦》的作者写这本书的真正含义，也不知道这是怎样一本史诗性的著作。

当时两个还是初中生的男孩女孩只是可惜了里面那段木石情缘，明明他们相遇时每个人都在笑，明明贾宝玉一见到林黛玉就说了那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明明贾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两人是郎有情妾有意，是情投意合的，可偏偏却落得个林妹妹泪尽而亡，宝哥哥出家为僧，好一个造化弄人哪。

那时的沈灵毓与盛嘉元不知道，他们所可惜的木石情缘，竟阴差阳错地也成了他们的结局。

当然了，跟木石情缘他们那个结局还是稍微有点出入的，比如沈灵毓是在盛嘉元结婚前半月出门旅游，然后被人给谋杀了，而盛嘉元是什么情况她不知道，很大机率会继续结婚吧，毕竟她当时应该只是失踪了几天而已，也不知道若是自己没重生，她的尸骨多久才会被发现，那么一个深山老林，还有密室，唉。

沈灵毓也不曾想到，她会这么快就与盛嘉元见面，也没想到重来一世再次见面，她竟会想起这份已经落满了尘埃的回忆，明明他们之间有很多更美好更痛苦的回忆，可偏偏她在第一时间想起的是这个。

唉，这是潜意识在提醒自己即使重来一世，也终究是有缘无份，想多了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还好，哪怕沈灵毓内心再五味杂陈，她也没往那人多看一眼，也没让自己露出任何不符她这个年纪的情绪，

“爷爷~”沈灵毓拎着她嫂子给的一袋糖，“蹬蹬蹬”地跑向了她爷爷那里，扒着她爷爷的膝盖，举着手里的糖要往对方嘴里塞，“爷爷吃。”

“好好，爷爷吃。”沈阿茂没拒绝孙女的投喂，他知道他若不吃，他孙女可是会一直举着手的，“好了，爷爷吃过了，剩下的阿毓自己吃吧。”

“唔……阿毓今天不能吃糖了，再吃糖牙齿就要烂了。”沈灵毓摇了摇头，将装糖的口袋重新系上，她要把这些糖都给她爸。

“小小年纪，就知道烂牙不好看了哪。阿毓，你给爷爷吃了糖，有没有给你阿姐呀？”

“我……”

“外公，阿毓给我了，还让我自己挑喜欢的呢。”陈尚媛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裤子口袋，“外公，阿毓大方着呢。”

“你是她阿姐，她当然对你大方，换成她那几个哥哥，还挑呢，她最多每人给一颗就完事了！这丫头，精怪着呢！”沈阿茂哪能不知道外甥女在给这妹妹撑脸面呢，毕竟现在这房间里除了他们仨儿，还有其他人在呢。

若是单只有他老友一家人也就罢了，偏偏二弟家的儿子儿媳也在这里，刚还说了些不怎么入耳的话，想来他这外孙女生着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