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木屋里的声音

该到哪里去。信步乱走着，不知不觉走出工厂，走到了小河边。

刚下过雨，小河丰盈了不少，有孩子光着屁股在打水仗，发出快乐的叫闹声。他望着那些孩子，不由想起自己的童年。

与马胜利那次决斗之后，高红旗乖乖地成为他麾下的小卒。后来他再次生出争夺王位的勃勃野心，是因为他的爸爸坐上了县革委会主任的交椅。爸爸的辉煌让高红旗骄傲和自豪，他的心理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他开始用另一种眼光去看马胜利。

马胜利的爸爸是农具厂的工人，说白了就是个打铁的。一个铁匠，怎么能同他当主任的爸爸相提并论呢？当然不能！而他的儿子马胜利，怎么能领导当主任的儿子呢？当然更不能！不仅不能，对于他来说，简直是种莫大的耻辱！

知耻而后勇的高红旗把牙咬紧，他要再次向马胜利发起挑战，把王位夺过来。

高红旗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和马胜利展开面对面的角力，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如果再同他赤膊相见，很可能会再次品尝失败的滋味。他决定实施新策略，用另立山头各个击破的办法，把大院里的孩子们挖解到自己的旗帜之下。

他要挖解的第一个人，是王卫东。

他之所以选择王卫东，是因为王卫东的爸爸是他爸爸的司机。老子听命于他爸爸高大成，儿子自要听命于他高红旗了。

虽然不是假期，学校里因为要闹革命，又一次停了课。高红旗吃过早饭，便来到王卫东家。进门正好看见王卫东要朝院外走，手里还捏着半块馒头边走边咬。

高红旗跳过去，一把拦下他说，王卫东，你干什么去？

王卫东看见高红旗，高兴地一挥胳膊说，走，咱们叫上马胜利玩去！

高红旗却站在那里没有动，他一把拉住王卫东，压低了声音说，王卫东，今天只咱俩去玩，不要马胜利好不好？

王卫东很吃惊，便说，为啥？

高红旗道，他凭啥当咱们的头？他爸爸不就是个打铁的？

王卫东还是没有反应过来，鼓着两只眼睛不明白地看着高红旗。

高红旗索性说，我要你别跟马胜利玩了，从现在起，你们跟我玩！

王卫东转转眼珠儿就明白过来了，他奇怪地望着高红旗，就像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似的说，怎么，你要当头儿？

对！我爸都当主任了，是大人们的头，我是主任的儿子，自然要当孩子们的头。高红旗说得理直气壮。

王卫东却不卖高红旗的帐。那次河边的决斗，他亲眼目睹过，虽然高红旗不是松包，却不如马胜利更厉害。他推开了拦住去路的高红旗，扭头就走，只是刚走了几步却又站住了，他听到身后的高红旗发出一声严厉的喊叫，王卫东，你给老子站住！你爸爸不是给我爸爸当司机吗？明天我就让我爸爸开除你爸爸，让他再也开不上吉普车！

王卫东的爸爸开吉普车，一直是王卫东的骄傲和炫耀。如果不让爸爸开车了，他的骄傲和炫耀也就没有了。他害怕了，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

童年时期，就是王卫东第一个站在了自己的一边，才让他敢与马胜利分庭抗礼的。然而现在，他和王卫东早已没有了来往。不过，关于王卫东的情况他还是知道些。他知道王卫东把谢小惠甩了，还知道王卫东现在很火，他那个看水井的机房里，天天聚着些男男女女在那里跳舞。

他决定去找王卫东，和他重叙旧谊，哪怕反过来给他当小卒。他很快来到水井机房。机房里很静，似乎没有人，大铁门落着锁。从门缝里向内看去，却发现院子里停着好多自行车，他眼珠一转，就知道里面定有什么情况在发生。

他多了个心眼，悄悄绕到了房后，爬上了一堵不高的院墙，从窗子里向里面看。这一看，他就怔在了那里。他看见房内铺着张席子，席子上光溜溜地躺着一个女子，女子的四周分别坐着四个男子。四个男子正以那女子的肚皮为桌，在上面打扑克。那女子他认识，是准备车间的统计员孙妍。

孙妍胖胖的，两个奶子尤其大，像两座高高的崇山峻岭。扑克牌甩上去，两个奶子就颤一颤。活了这般大岁数，高红旗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场面，他把眼瞪成了铃铛那么大。他没有去同王卫东相见，他从墙头上跳下来，心还在怦然而跳，逃般地回到了厂里。

回到厂里，他的心就乱了起来，眼前老是闪动着在水井机房里看到的情景。因此，当第二天到来的时候，当下了夜班的他回到宿舍时，几乎是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牵着，再次向河边走去。他边走边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成为王卫东们中的一员。

只是，来到那口看守水井的房子跟前时，他怔在了那里。他看见大院门口停着数辆警车，有五六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正押着王卫东和一群男女从里面出来。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忙闪到一棵树后面。等警察把七八个男女一股脑儿地塞进警车，拉起刺耳的警笛开走，他才抹着脑门上的虚汗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