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每天去单位上班，是包尔最振奋的事情，因为只有上班的时间，他才能同董妮娅在一起。

马胜利与林铁梅缔结良缘，包尔似乎并不着急，也没有对董妮娅展开更强大的爱情攻势，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既定方针，对她客客气气、公事公办。不同的是，他开始写大量爱情诗。

他的诗作除了在报刊上发表一部分外，更多的则利用手中的特权，发表在厂里的墙报上。

他主办的墙报更换得越发频繁，每隔三天就会出一期新的，每期都有他的爱情诗登载在上面。

董妮娅作为厂宣传科人员，有协助包尔办墙报的任务。她有美术方面的专长，报头的题写和文内的插图，都出自她之手。

每次为包尔的爱情诗题写报头，她都要皱半天眉头。

有一天，董妮娅请假没有上班，墙报是包尔自己主办的。翌日董妮娅来上班，她习惯地看了看墙报上包尔写的诗，惊讶地发现，包尔的爱情诗竟然多了个副标题：献给我心中的爱人菫妮娅。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下眼睛仔细去看，没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的名字。

她瞪圆眼睛，呆在那里半天没有动。

她在心里说，包尔你疯了啊？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表达爱情？为了爱情，你半途辍学还可以让人理解；毫不在乎地把自己的爱情嚷得满世界都是，也可以让人接受，可是，你把情诗在厂里的墙报上登载，并且公然书上被爱者的名字，就有点太欠妥、太过分了。那墙报虽然是厂办的，两三天就会更换，毕竟是公众媒介啊？怎么能登载纯粹私人性质的东西呢？

董妮娅站在那里，眉头锁得紧紧的，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过了半天，她见有工人围过来要看墙报，忙转身离开。

她登上办公楼，进了广播室，坐在了椅子上，独自发了半天呆。突然，她做出了一个决定，抓起桌上的笔记本，从上面撕下一张纸条，匆匆写下几个字，去了包尔的办公室。

包尔分到宣传科，科长给了他个优惠条件，拥有独立的办公室。现在，他正趴在办公桌上写着什么。她走到他面前，将那纸条丢到了桌子上。

包尔正在写诗，压根就没有觉察到有人进来。他看见方格稿纸上落下张纸条儿，不由抬起头，发现是董妮娅，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忙跳起来同她打招呼，她却早已转身离去。

见她的背影已经进了广播室，他忙把那张纸条拿起来看，只见上面写着这么几个字：下午五点钟，我们在厂外河边的大堤上见。

望着那行娟秀的文字，包尔呆在了那里。

包尔不知道董妮娅约他去河边干什么，此之前，他心目中的美丽女神从来没有进过他的办公室，从来没有给他递过任何纸条，更没有约他去会面。那一瞬间，他真有了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感觉。

他想，难道董妮娅接受了我的爱？要同我公开恋情了？但是马上他就否决了。他觉得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更没有如此乐观。很可能是她看到墙报上的那首诗，恼羞成怒，找他算账来了。因为在上班的时候不好同他吵，所以才选择去河边的大堤。

如果是这样，那么下班之后去不去赴约呢？董妮娅会怎么对待自己呢？劈头盖脸地痛斥？还是喊几个小子暴打他一顿？抑或正式向他宣布，她已经名花有主？

挨顿痛斥或者挨顿暴打，他都能接受，如果向自己宣布她已和别人相爱，那可就悲惨至极了。偌大的纺织工厂，有好几千名女工，漂亮的女工如云似朵，董妮娅却是人中的翘楚，是男青工们的偶像和追逐的目标。

事实的确如此，包尔的办公室与董妮娅的广播室门挨着门，坐在办公室内，他经常见到几个身份特殊的科室青年朝广播室跑，腻在那里半天不出来。

尽管包尔表现得信心满满，仿佛董妮娅早晚是他盘子里的菜，内心深处却对能否真正得到她，并没有什么把握。他之所以在墙报上登载那首诗，公然写上董妮娅的名字，是因为他觉得到了最后一搏的时候，否则很可能两手空空。

然而人急无智，他很可能是干了件弄巧成拙、蠢之又蠢的事情。

诗是无论如何都写不下去了，坐在办公室里，望着那张小纸条，包尔似是蚂蚁爬在了热锅上。他盼着时间走得快一点，让下午快点到来，让他的爱情更早一点接受命运的裁决。

下午四点钟，当墙上的石英钟终于响起的时候，他冲出了办公室，匆匆地来到河边的大堤上。

大堤距厂区不远，风景不错，早成了青工们散步休闲的地方。包尔登上大堤时，已经有许多男女出现在那里。他们大都成双作对，或是并肩在堤上漫步，或是坐在堤上相依相偎，说着缠缠绵绵的情话。包尔置身其中，便显出了孤独。

在同龄的伙伴中，他是开化最早的，也最解男女风情，第一个叫嚣要追寻爱情的人，可是，知青点里的男女们，大都找到了配偶，他竟然还是孤身一人。而且，他来赴与董妮娅的约会，还不知道面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