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涯芳草

马胜利是从林铁梅那里得知崔莺莺结婚的消息。

那天，他是以车间团总支书记的身份，到厂团委开会时遇到的林铁梅。会议的内容是关于“五四”青年节文体活动的安排。

会议结束，马胜利站起来准备回车间上班，林铁梅从后面追了上来。

林铁梅虽然当选为厂团委书记，并没有脱产，仍然坚持留在织布车间干挡车工。那天她同样上白班，便与马胜利并肩朝车间走。快走到车间门口时，林铁梅说，马胜利，崔莺莺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马胜利站下来，打了个怔说，崔莺莺怎么了？

林铁梅说，她和薛大寨结婚了。

尽管马胜利知道崔莺莺已经不属于自己，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感到了意外和不舒服。不过，他并没有在林铁梅面前表现出来，他只是平静的对林铁梅说了个“哦”，就进了车间。

接下来的时间，马胜利操作着浆纱机，就想自己与崔莺莺的那段恋情。尽管后来他从痛苦中走了出来，认可了眼前的现实，却始终没有忘掉那个会唱戏的邻家女孩。

进棉纺厂当了工人，在女孩子如云似朵的地方，凭着他的出类拔萃，追求她的女工有很多，可是，他总是毫无兴趣地选择了拒绝。在许多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他在不停地拷问自己，他明白，在冥冥之中，他还有个希望，那就是崔莺莺并不一定会嫁给薛大寨，他和她还会有破镜重圆的可能。

林铁梅向他报告的消息，却把他的幻想彻底粉碎。

下了班，吃过晚饭，青工们最乐意干的事情是去电影院看电影。那时候的电影丰富多彩，解禁的影片有《刘三姐》《五朵金花》《早春二月》等，新拍的电影有《甜蜜的事业》《庐山恋》《小花》等，还有许多外国片，更是让人耳目一新，什么《追捕》《生死恋》《叶赛尼娅》《巴黎圣母院》，等等。通向县城的柏油路上，青工们骑着自行车，如鱼儿咬尾般地涌向县城。

马胜利是个电影迷，只要有新电影上映，是必须要看的。现在，他却没有了看电影的情绪。那天，电影院上映的是《水晶鞋与玫瑰花》，他早就想一睹为快的。然而，工友们都骑着车子上了路，他却躺在床上没有动。

正在那里发着呆，包尔走了进来。

包尔经常光顾马胜利的宿舍。他来找马胜利，多是拿自己写的诗让马胜利过目，或者同他耍耍贫嘴。今天包尔一反常态，进了门，竟然坐在床沿上半天没有说话。

倒是马胜利先开腔，道，包尔，你怎么了，哑巴了？说话呀？

包尔沉重地说，崔莺莺的事我知道了。

马胜利半天没有吭声，叹息一声道，你还提这事干什么？

包尔突然抬起眼睛说，天涯何处无芳草？马胜利，我觉得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应该找个女朋友了！

马胜利苦笑笑道，你和董妮娅的事还没着落呢，还是先把你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再管别人吧。

包尔突然摇头晃脑地说，我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呢！只有你马胜利有了女朋友，我才会考虑自己的事情！说着，他忽然把目光盯向马胜利，道，我觉得有位姑娘与你可是天造地设，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们牵牵线？

马胜利好奇地说，谁？

包尔不假思索地道，林铁梅！

马胜利立时瞪大了眼睛，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把自己的婚姻同她联系在一起，更没有觉得两人是什么天造地设。

且不说林铁梅的爸爸是县委书记，自己的爸爸只是农具厂打铁的工人。抛开家庭和出身，单就他们两个人来比较，也有着太大的差距。在学校，她一直是班长，他只不过是个体育委员；插队时，她是知青点的队长，他只能当她的副手。现在，他们都当了工人，都成了团干部，她同样高出他一筹，是厂团委书记，他只是厂团委文体委员和车间团总支书记。

尽管他在男青工中属于优秀分子，是众多女工追逐的对象，在林铁梅面前却是自惭形秽。他说，包尔，你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好不好？我和她有可能吗？

包尔道，怎么没有可能？我看在咱们厂，能有资格娶她的人，只有你马胜利！

马胜利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包尔，你就别胡说了，告诉你，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和林铁梅是根本不可能的！他说着从床上跳下来，用手按住包尔的肩，把他的身子扭转回去，向门外推，边推边说，你就给我走吧，让我好好清静一下！

包尔挣扎着并不想走，怎奈马胜利的劲大，很容易地就把他推出了门。

包尔离去，马胜利又跳到床上躺了下来。天已经黑定，宿舍里笼罩上朦朦胧胧的黑影，他灯也懒得拉，躺在那里想心事。

宿舍院子里栽着几棵槐树，春天，槐花正开得热闹，郁郁的花香从窗子里飞进来，钻到他的鼻孔内，让他不由抽了抽鼻子。熟悉而又亲切的香味，让他再次想起了崔莺莺。他转过脑袋，朝响马峪方位望过去。他知道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