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次聚会

林铁梅召集的知青会，开得并不像传统意义上的那种会议，更似知青们的一次聚会。

聚会地点是林铁梅找的，为此，她特地回了次家，求了当县委书记的爸爸。她爸爸没有拒绝女儿，打了个电话给县委办公室，让他们把县政府招待所的会议室借给了她。

那是县委开常委会时才能使用的会议室，装修得挺好，几十把椅子围着个椭圆形的大会议桌。招待所的负责人还在桌上摆了些瓜子花生和糖果，看上去挺正规、挺隆重。

通知是林铁梅和马胜利分头下的。

林铁梅负责通知女知青，马胜利负责通知男知青。

从插队的村子回到县城，虽然大部分知青都分到了棉纺厂，因为是三班倒，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听说要搞聚会，都很高兴，有的人时间不合适，就和车间里别的工人调整了班次。到了聚会这天，除了还在地区师范读书的李跃进，以及因为父亲的问题而失意的高红旗，还有称病不能前来的谢小惠，其他知青全部到来。

吴文玉也被请来参加，他现在提拔了，成了县文化局的副局长，肚子有些发福，谢顶的趋势不仅更明显，而且已经亮如灯泡，闪闪发光。他看上去很高兴，进了门就领袖出场似的与大家招手。

知青们还没有完全到齐，会议室里就有些人满为患，大家好像多年没有见面的老朋友，亲热兴奋得不得了，阵阵喧哗差点把会议室的天花板给顶破。林铁梅不知清了几次嗓子，企图让大家静下来听她说话，根本不管用，大家完全忽略了这位女领袖的存在，依旧闹得热火朝天。

最为活跃的人物当属包尔，他辍学当工人的事情，到现在还让大家不怎么理解，因此大家看见他，就把他团团地围起来，问他为什么。

包尔毫不隐瞒与避讳，道，还能为什么？为了爱情呗！

大家都知道他追董妮娅，董妮娅并不理睬他，便道，包尔，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包尔说，你们慌个什么啊？走着瞧呗，总有一天，她那一头也会发热的！包尔说着还向董妮娅坐着的方位瞅了一眼。

大家说，万一那头永远不发热呢？

包尔道，怎么可能？他接着向大家招招手，让大家凑近点，压低声音道，告诉你们吧，人家已经给了我个时间表，只要到了那天，就会答应我的！

大家说，那就透露透露，等到哪一天啊？

包尔又看了董妮娅一眼，还是压低了声音道，人家说了，等到太阳从西边出来的那一天呢！

大家哈哈大笑道，那你还有什么希望啊？

包尔信心十足地说，我相信太阳会有从西边出来的那一天！董妮娅同志，你说是不是？他说着扭头望向董妮娅。

董妮娅正跟崔莺莺说着什么，使劲拍拍桌子道，包尔，我警告你，今后少拿我说事！

是！包尔给董妮娅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马胜利也早早地到来，但是他没有参与到大家的嬉闹中，他坐在那里，只是神情落寞地嗑着瓜子。就在他的不远处，坐着崔莺莺。这似乎是从响马峪回到县城后，两人第一次近距离地坐在一起。在看见她的瞬间，他的心弦就像被什么人给重重地拨动了一下，不由想起了对她的爱情，以及在蒙山深处那个小山村里发生的事情。他已经愈合的伤口上，似乎又渗出了血渍。

马胜利，你怎么不高兴？林铁梅看出了他的不快，转脸望着他说。

没有啊？他慌忙道。

没有？撒谎！我的眼睛可毒呢，什么事看不出来啊？林铁梅说。

马胜利越发慌乱，支吾着正要说什么时，喧嚷的会议室里突然变得寂静，回头去看，随着大门砰的一声响，有人走了进来。大家却没有认出来人是谁，只见来者留着长发，唇上蓄着黑乎乎的小胡子，上穿大花格子衬衫，下着大喇叭裤，脚蹬三接头皮鞋，戴着一副蛤蟆镜，手里还拐着台双卡录放机。

不过，那时候大家还不知道那是录放机，也不知道此玩意是干什么用的，大家就看着来人和他手里的东西发愣。来者说，怎么，不认识本人了？说着摘下架在鼻梁上的蛤蟆镜，眨了眨小眼睛。

直到这时，大家才认出来，是分到后勤科看守水井的王东卫。

包尔一拳就打在王卫东的胸脯上说，王卫东，原来是你小子，我还以为来了个嬉皮士呢！

王卫东说，什么西皮士东皮士，本人这是赶时髦！说着把录放机在会议桌上放下来，咔嚓一声按下了播放键。那录放机里立刻传来一个女人软绵绵、甜丝丝的嗓门儿：

美酒加咖啡，

我只要喝一杯，

想起了过去 ，

又喝了第二杯。

明知道爱情像流水，

管他去爱谁。

怎么样，你们这些土老帽，见识过这玩意吗？告诉你们，这叫双卡录放机，是从南方过来的走私货。这唱歌的人，是台湾的大歌星邓丽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