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相遇

马胜利骑车走在回厂的路上。时间是下午，他已经吃过晚饭。他急于返回厂子，为的是去睡觉，然后在十二点钟到车间上班。

今天他下了夜班回到家，与弟弟妹妹打了五百多个蜂窝煤球。午后，他又和妹妹弟弟把晒干的煤球收起来，放进厨房里码好，活才算正式干完。他来到自来水管下，打满一桶清水，让弟弟从头上哗地一下浇下来，把脏兮兮黏糊糊的身子冲了个透心凉，然后吃晚饭。两碗清水凉面下肚，他就骑上自行车朝厂里返。

在煤球刚刚收好时，天上下了阵太阳雨。雨过天晴，把地上的尘土全打扫干净，天上只留下几片白色的积雨云，西斜的太阳把光芒照过去，把积雨云变成了红色，红色不断变幻与演化，渐渐地形成一道炫目的彩虹，远远望去，五彩缤纷，很是好看壮观。

马胜利穿着件白衬衣，衬衣里面是件红背心，他把衬衣的扣子解开，让衣襟随着车子鼓起的风呼呼地摆动，快快地蹬着车子。

在走出县城，过了河上的那座大桥时，他遇上了厂里一群下班回城的女工。她们一律骑着自行车，一律打扮得花红柳绿，正边走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擦肩而过时，他视而不见地走了过去。

马胜利却不知道，就在这群女工中，走着织布挡车工林铁梅。她骑的是辆崭新的“飞鸽”，在与马胜利擦肩而过时，她认出了他。自从进棉纺厂当工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他，本能地把“飞鸽”的车闸刹住，掉转车头，在柏油路上打了个旋，追马胜利去了。

她并不急于追上他，她放慢了车速，悄悄地跟在了后面。

马胜利骑着自行车，还是快速地行进着，路的两边是一排白杨树，白杨树两边则是庄稼地。盛夏时节，庄稼正生长得旺盛，望去一片油绿。穿过庄稼地，就看见棉纺厂的厂区，厂房天窗上的玻璃正被晚霞映照得发亮。林铁梅不再跟踪，她猛蹬几下车子，超过马胜利，故意挡在他前面，把马胜利朝路下逼。

眼看着就要逼到路下，马胜利只好猛踩脚刹把车停下，生气地说，喂，你是怎么走的啊？这么宽的路，干吗把人向路下挤？

对方却不说话，只是微笑着拿眼睛盯着他。他抬起眼，才认出对方是谁，惊叫道，啊呀，原来是林铁梅啊！

林铁梅叉起自行车，双手在胸前一抱道，马胜利，你还认识我啊？

马胜利说，嗨，我怎么能不认识你啊？

我都进厂半个月了，你怎么不去找我啊？林铁梅嗔怪地说。

马胜利道，还不是工作忙呗。再说，你林铁梅可是个大人物，俺小百姓就是想见你，怕难见得上呢！

这就是理由？林铁梅目光犀利地盯着他。

这不是理由吗？马胜利调皮地歪歪脑袋。

哼！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知道你们都恨我。那天，你们的《大刀进行曲》唱得何等好啊？林铁梅竟然提起那件旧事来。显然，她对当年发生的那件事情，还耿耿于怀。

马胜利有些尴尬，搔搔脑袋道，想不到林队长还记仇啊？

我才懒得跟你们一般见识呢！林铁梅耸耸肩膀说。

马胜利道，这就对了，当时大家也是闹着玩嘛。林队长襟怀宽广，大人不记小人过嘛！

你就少来给我戴高帽子吧！林铁梅说着把眼盯向马胜利，道，马胜利，你知道我今天拦下你干什么吗？

马胜利说，有事？

林铁梅没有回答，她看看路上下班上班的工人来来往往，闹得很，便说，我们能不能找个清静的地方再说啊？

马胜利说，当然可以。

两人推起自行车，下了柏油路，穿过庄稼地，登上不远处那个馒头状的小山包。

那个馒头状的小山包，若干年后成了公园，政府在那里修了台阶，建了凉亭，搞了雕塑，还办起一个游乐场，成日有男男女女在那里逍遥，热闹得很。

三十年前的小山包，却只是个普通的小山包，上面有几棵柏树，有几个坟堆，还有些乱石和杂草。两人就在后来建凉亭的地方站下，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马胜利急于回厂子睡觉，刚在石头上坐定就开腔道，林队长，有什么重要的事，请讲吧。

林铁梅理了理让风吹乱的头发，把目光望向马胜利，郑重地说，我想召集咱们点的知青开个会。

马胜利立时瞪大眼睛，不解地叫道，召集知青开会？咱们知青点不是早就解散了吗？

解散了难道我们就不是知青了？林铁梅突然站起来，冲马胜利大声说。

马胜利抬起头，望着林铁梅，过了半天才说道，林铁梅，我不明白，现在咱们都进城当工人了，你到底还要开什么会啊？

林铁梅道，所以我才把你带到这里来，好好与你商量。插队时我是队长，你是副队长，只要咱们两个人的思想统一了，所有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那你快说吧。马胜利有些不耐烦。

其实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