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明寻
闻钟寺传承百年,香火旺盛,以其精妙的讲经盛典闻名。每逢月中,建州的信佛之人纷沓而来,甚至吸引了不少外州信众。
成泛行在檐廊之下,随那明净法师前去。
她背着双手,看着前面姿态平稳的和尚。她觉不太安心,或许是手上无剑的原因。
或许是这故弄玄虚的老和尚。
成氏一族,多信奉道教,立国之后,便以道教为国教,但也不禁民众信佛。
她方才虽说自己非佛教徒,但也不是纯粹的道家子弟。
她无所信,唯独信己。
成泛盯着明净略显佝偻的背影,有些好奇他能否说出什么。
几个转角后,明净法师转头道:“施主,经堂到了。”
成泛左右环视,经堂阔大,能容几百人。一僧人正跪坐于席上,背朝他们,轻念佛号。
“就在此处?”成泛问道,室内旷阔,声音悠悠而传。
明净不答,似早得了吩咐,退步而出。
那僧人听得动静,转过身子,一礼道:“贫僧明寻,成施主近来可安好?”
成泛往前几步,撩袍而坐,正面朝向他,眼中厉色闪过,“甚好,却不知成氏安好与否。”
明净笑如夜昙,“身处佛门,行事以坦荡为上。”
成泛盯着面前看不出年龄的僧人,缓缓道:“我身怀敬意随明净过来,可你们话中却遮遮掩掩。这样论起来,也是你们有失坦荡。”
“我手上事儿多,若法师没有别的话要说,那我就先回了。”
明净视线投向她,眼中似盛着慈悲。
成泛被自己的这想法给惊住,转瞬又觉可笑,这群和尚还真以为,仅凭只言片语以及捕风捉影的消息,就能扰乱她的心神?
要真是慈悲为怀,才不会这样将别人所隐瞒之事作为利矛调转向人。
“成施主且住,听我几言!贫僧与施主母家有旧,不知能否取信于施主。”
成泛欲离开的脚步暂缓,看着明寻,一言不发。
若真如他所言与李家有故旧,那这和尚知晓自己的身份也算有所根据。不过,李家已经知晓了自己到来么?
明寻解释道:“近来半年,贫僧总觉已有大事发生,可观天象,依旧如故,只是多了些变数,让人捉摸不透。前日李公私访于我,言谈间提起朝中治水官吏即将抵达,其中有一个自家子侄。”
成泛笑了笑,“法师这话好生奇特。天下承平日久,法师却觉有大变动。难不成朝中来几个小官吏,还能撼动时局?”
明寻不理她这番话,径自说道:“贫僧与李家相交甚深,礼国公虽有公爵,可圣人不会允他们来建州查李氏。贫僧便揣测此人当是外甥而非子侄。”
成泛以手拊掌,轻拍道:“法师身在荒野还知京中,话圆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继续说下去。”
深居简出连一州之事都不出面料理的刺史,竟有闲情逸致来这寺庙?
图些什么呢。
明寻一叹,“施主不信贫僧,接下来的话便不知从何开始了。”
成泛伸出手指,掰扯道:“其一,你为何找上我。再次,明净方才神神叨叨地说什么‘来去,前后’。那便从这些开说。”
明寻白昙一般的面容显露出为难之色。
“若是贫僧说了,施主只怕会认为贫僧是妖僧之流。”
成泛来了兴趣,抬眼看他,“法师但说无妨。”
明寻眼皮一掀,望向经堂之外,口中默念阿弥陀佛后,道:“施主乃国家妖孽。”
成泛手一顿,神情却平静,问道:“依法师看来,何为妖孽?”
明寻嘴唇动了动,没说出来。
成泛失笑,“你看,动嘴皮子是多简单的事,你连我这话都回答不了,竟想用模棱两可的话形成谶言,再以此作为旗帜糊弄众人。”
“若我追究下去,不仅要治你妖言惑众之罪,还要将煽动情绪、意图谋反的重名压在你身。你可想清楚了?”成泛双手交握,意态闲适。
可对面这僧人却未被她的言语威胁到。
他望向成泛,那股让她不喜的慈悲,从眼角蔓延开来。
“窃国者为贼。女流之辈占据朝堂,易被攻讦为妖,难以服众,隐患甚多。”明寻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成泛心底,“我推敲许久,才终于确定你就是那个变数。”
成泛笑了笑,“法师实在会联想,这话看起来严丝合缝,可没一点真实。谁不知当今皇帝膝下几子,且早已立下太子——不过,要是法师考虑转行写话本,指定收益多多。”
明寻看着成泛带笑澄澈的双眼,心下迟疑了一瞬。他方才那么一说,她的眼中丝毫看不出野心的勃发。她的眉眼里盛满了不信与戒防。
“主事,或者称您公主更好——”明寻望着她的眼,一字一顿,“公主可真甘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