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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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还以为,她也是来这楼里消遣的。
护院们有样学样,越发猖狂得没了边儿,当着夏安的面,就敢开黄腔,言辞一句比一句不堪。
夏安气得肝疼,攥拳撸袖就要上去撕他们的嘴。
身后却清泠泠响起一声:“听红姑这话的意思,我之所以会来甜水巷,而不是去教坊司,其实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声音不大,淡得像一缕烟,风吹就散。
却是一瞬间,就将所有人的笑容都钉死在脸上。
妓分三等,一等为官妓,隶属教坊司,多为御用舞姬乐工,只在宫宴上助兴,轻易不可亵玩;二等则是军妓,刺配边地,专供将士享用;最末流的便是民妓,身最贱,命最薄,三教九流皆可随意玩弄,闹出人命也无处申冤。
按大祈的律法,犯官家的女眷,如无特殊指示,都应充入教坊司做官妓,纵使罪大恶极,也不至于沦落到甜水巷。
适才红姑也是一时嘴快,才不慎说漏。
跟她吵架的夏安,都没觉出不对,倒是叫这丫头抓到了空……
红姑心里浮起一丝兴味,忪忪眼皮,总算肯睁开眼,好好打量面前之人。
而圆桌边,林嬛也在看她。
因方才的变故,她身上还乱糟糟的。钗环卸了一地,衣裙也皱皱巴巴。梨花白对襟染上斑斑血痕,扎眼又骇人,越是衬上她白皙如玉的肌肤,就越是惊心。
那些热衷打杀的护院,都禁不住心生余悸。
她却泰然如初。
犹自叠手端端坐在绣墩上,不吵,也不闹,仿佛观音手里的净瓶,从容,恬淡,安静,无需他人普度,自有一种洗心涤虑的力量。满屋狼藉喧嚣,都因她而淡去不少。
灯火晕染她眉眼,春花秋月也落了等闲。
嘈杂的屋子顷刻间安静下来。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放到最轻,唯恐惊扰了什么一般。
想起刚刚对她的折辱,大家都不自觉涨红脸,讪讪低下脑袋,没好意思再看,暗地里又忍不住偷偷往她身上瞟,眼睛能睁多大就睁多大。
唯恐那只是自己的一场红尘虚妄,错过了就再遇不见。
饶是风月场中阅尽千帆如红姑,也情不自禁晃了神。
美人,真真是美人。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莫说一枕春,便是甜水巷所有姑娘加一块儿,也不及她一个。
怪道外头那些男人疯狂成那样。
这一个月,光是来楼里打探她消息的,就快把门槛踩破。开出的价码,也是一个赛一个夸张。
相较下,宋廷钰那三箱珠宝都不够看的。
倘若林家没有败落,这朵名动天下的娇花,怕是没人能摘得,也没人配摘得。
进宫做皇后,都是在委屈她!
怎奈世间好物大多都不长久。
三个月前,北羌兴兵南下,边境战事吃紧。
最是千钧一发,需要将士们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时候,军饷却出了岔子。三万石粮草运抵边关,只剩谷壳;上万件甲胄偷工减料,徒手就能击穿,刀枪剑戟更是不堪一折。
若非临近州府尚有军资余存,这个冬天,大祈怕是要在战火中度过。
虽说官员私吞军饷,历朝皆有,算不得稀奇,然贪渎至斯,无异于卖国。
朝野上下俱都愤慨,军中更是联名血书,要求讨伐这些蛀虫,以他们的血,告慰北境战死的英灵。
战事一毕,锄奸令便落了下来。
兵部一干人等自是逃脱不得,兵部左侍郎更是在皇城司上门之前,就畏罪自尽。临终前,还留下一封手书,供出主谋——
户部尚书,林行舟。
亦是林嬛的父亲,名满天下的永安侯。
当晚,那些下落不明的赃银就悉数从林家后院挖出,书信账册一应俱全。除却这些,还意外搜罗出不少户部过往贪渎的罪证,举国哗然。
一夜间,林家沦为众矢之的,痛惜有之,咒骂亦有之,弹劾的奏章都快把御书房淹没。
陛下为平民愤,稳军心,亲自下笔拟旨,褫夺林氏一族爵位。府中男丁收押天牢候审,女眷则交由教坊司暂管,待案情查明,再一并发落。
而负责审理此案的,正是楚王,方停归——
此番于北境之难中力挽狂澜的关州团练使。
也是深受此次军饷案所害,险些折戟沉沙、葬身沙场的最大苦主。
传闻当时,他被七万敌军围困雾蒙谷,整整三日不得脱身,弹尽粮绝。
北羌派人招安,左右前锋皆蠢蠢欲动,只他半个字也不听,挥剑斩了来使,以其血入酒,与众将士痛饮一杯后,便趁着酒兴,率兵直冲匪巢,硬是从刀光剑影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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