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挣扎

阮靖沅摇摇头，随即笑得清甜，“不过，我梦到他的时候总会梦到……勋西寺？对，勋西寺，哥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那儿，说不定我能想起来什么。”

周景燃松了一口气，还好，系统性红斑狼疮对于中枢神经系统的损害是不可逆的。在医学上来说，无论怎么努力，整整消失六年的宋云年她不可能再想起来。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可同时，时间可以让一个人忘却太多。

包括，曾经梦寐不可求的人。

包括，曾经刻骨也铭心的感情。

“好，等过一段儿时间。”

他揉揉阮靖沅柔软的发顶，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小姑娘可不乐意，她最讨厌听这个说话总是不算数的哥哥给她许下一个虚无缥缈的日子。

“不行，就明天”，生怕他不答应，阮靖沅赶忙补一句，“如果你明天没时间，就现在带我去，反正你现在闲、得、很！”

“好，就明天，带你去”，周景燃摇摇她握得死紧的手掌，“能松点不，胳膊要断了。”

得到肯定答案的小姑娘总是格外好说话，她放松了些许，指着巷口尽头的那家烟火店，“走走走，我们快去买仙女棒，不然等下要被卖光了。”

入夜，秋风轻吹，丝缕凉意萦绕左右，却怎么也缓解不了桂花树下那个身影的怒意。

周景燃气急败坏地握着手机，嫩黄花瓣被踩进泥土，最后一点儿香味也被掩埋。

“李济琛，是我在问你。”

李济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腕上的佛珠，闻言嗤笑两声，“毕竟都那么久没见了，我又不是他的私人保姆，怎么摸得清他每一次的行程？”

“呵”，燃了半截的烟头被周景燃扔到地上，又狠狠地捻灭，“是‘没见’，还是不能再见？李济琛，你真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李济琛忍不住笑出声，微微提醒，“这是我自己的计划吗？不，景燃哥，这可是我们一起的计划。”

“你——”

还没说完，电话被猛地挂断。

细微脚步声由远及近，周景燃几乎是在那个脚步踏进花园的一瞬间就听见了，但太熟悉了，一听就是阮靖沅。

而现在，那个脚步停了下来，在不远处。

“哥哥……”女孩试探地叫了一声，眸子里带了些怯意，“你不开心吗？”

周景燃疲惫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叹口气，“嗯。”

女孩眼中的怯意瞬间被焦急替代。

她小手急切地将周景燃的身子往下拉，还不忘问:“哥哥为什么不开心？”

周景燃俯身让她如愿摸到自己的头发，嗓音里满是担心，“因为害怕阮阮明天出去又会莫名其妙地晕倒。”

周景燃头发短，但摸起来却极其柔软。她学着哥哥安慰她时的样子笨拙地安慰着他，闻言立马焦急回他：“那我不去了好不好？”

“不会很伤心？”

若是平常，阮靖沅也许真的会一口回答“不会不开心，哥哥开心就好”。但今天，她犹豫了。

那是她的梦魇，是她每次梦中泪流满面却怎么也唤不回来的人。

是她觉得近在咫尺却又始终无法触摸的梦境。

“哥哥”，阮靖沅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我会很伤心。”

“可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女孩纠结的小脸皱成一团，挣扎得无以复加，她不会权衡利弊，只想让哥哥开心，但又不想让自己伤心。

周景燃直起身来，那只白皙手掌也从头顶消失，温热感顿时烟消云散。

“我也不想让你伤心”，周景燃看着她，她的眼睛里只有对自己的信任，他突然有点不忍去看，他也确实闭上了眼，沉沉呼了一口气才接着说，“所以，我们明天去好不好?”

“真的吗?”

女孩立马开心地抱住周景燃的胳膊，蹦起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很软，周景燃摸着，淡淡笑了。

“砰”的一声，天空中炸起一簇簇烟花，五颜六色的璀璨线条四处游走，接着又有更加夺目的线条出现。

阮靖沅“哇”了一声，跑到桂花树前，似乎这样就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她眼角弯起，呆呆地望着空中遥不可及却又触手可及的美丽。

她回头，笑得灿烂，“哥，好漂亮！”

“嗯。”

周景燃暗暗回声，一双黑眸只放在那枚不谙世事的背影。也许是感知到了这抹美丽，一簇桂花好巧不巧地落下，落在女孩的头顶。

他思忖着，静默着，麻痹着，最后还是自嘲一声。

没想到，他最后也会因为那没有一丝用处的爱情而成为卑劣的小人。

既然已经成为，那就贯彻到底。

现在，她，也只能依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