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吃饭成问题

转眼就到了年底，我老公离开我们娘仨已经一年了，换句话说，我们三个人在我的娘家也住了一年了。刚来的时候，本以为住不上几天就会离开，没想到住了这么久。老公买的那袋大米、那十斤油早就吃完了，我现在得靠爹妈家的粮食度命，不得已，我再一次给爹妈添了麻烦。对我的常住，妹妹们气愤不已。这不怪她们，从我嫁出去到现在，就没让家里省心过，隔三差五，不是让爹妈接济我点儿吃的，就是和爹妈借钱，但从没给他们什么回报，安慰他们的心，她们有怨言也正常，谁还没有自己的想法呢？

我本想像以前一样装傻，拖到老公来电报接我过去的那天，可是现实来得比我想象中要早。一天中午，没有任何征兆地，我的妈妈打开门，对着我说：“你拿着东西带着两个女儿走吧”，意思就是她这里再也没有办法收留我了。我听后，表面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她说话，问她：“你让我上哪儿去？”，她说“你想上哪里就上哪里，反正这个家是不能让你再待下去了。”我把心一横，硬是不答应，说自己哪里也不去，又告诉她，自己不会永远赖在这里，等电报来了就走，让她放心。

我们母女二人的吵闹声吸引了家里人，他们都过来看，得知原因后，反过来充当和事佬，不住地劝我们别生气，再等些日子，说不定接人过去的电报就来了呢，那时候又该难舍难分了。我们都不做声，各自去做各人的事，屋子里沉默得可怕。两个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还在外面玩着，脸上笑容洋溢，看着她们无忧无虑的，我有心把她们拉进屋骂一顿出出气，可转念一想，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把孩子牵涉进来干什么，何必拿她们撒气？

其实我不怪我妈的无情，我这次给她带来的麻烦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她已经有点儿承受不住，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降降压。平时在家时，妹妹们尚且当着我的面就抱怨我赖着这里不走，我不在家时，她们想必更甚，逼着爹妈表态也不是不可能。作为几个孩子的妈，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帮哪个、不帮哪个心中都难受。开始她还想拖拖看，也许一切会自动解决，不用她费心，没想到，日复一日，总不见消息，家里的人又不满，没办法，她只好先装装样子，假装要把我赶出去，以此堵住别人的嘴。

这个办法虽然暂时留我在这里住下，可是也伤到了我的自尊心。我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实在不应该还把面子、尊严什么的看得太重，都要变成乞讨、流落街头的人了，哪有什么自尊给你维持呀？可我这时除了自尊心外一无所有，它就像救命稻草一样被我死死抓住，轻易不肯放弃。为这件事，我第一次对我妈有了芥蒂，我讨厌她的无情和冷血，在我最难的时候不安慰我，反而要赶我走，要不是我现在没地方去，我肯定不会再理她的。

多年后，经历了各种人情冷暖，我开始逐渐理解自己的父母了，凡事也试着站在他们的角度去理解。我现在不得不说，当初的我太感情用事，太冲动也太自私，我当时考虑的只是我、我的孩子们的生活，没有替爹妈想想，他们本已为我承担了很多，实在不该太过苛求他们，我应该多心疼心疼他们，因为他们已经尽力了。我现在仍然相信，如果我爹还是领导，经济条件好些时，他们一定不会那样对我，之所以会总吵架、发脾气，都是被生活所迫。

为了帮家里减轻负担，我每顿饭尽量少吃点儿，原来能喝两碗粥，现在只喝一碗，从自己嘴里扣出点粮食，让家人好过些，但我的两个女儿，我不敢让她们少吃，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吃不饱的话，很容易生病的，那样更麻烦，我是个大人，饿点儿没什么，挺挺能过去。

我不光在吃的上面节省，还尽量多帮家里挣点儿钱，所以接了一些手工活回家做。出嫁前，我经常帮相好的姐妹做衣服、鞋什么的，她们都夸我的手艺好，后来嫁过去就没再做，不是不能做，而是没时间做。嫁过去以后，每天从早忙到晚，脚不沾地，哪有功夫做这个呀？再者，我爹妈陪送的蝴蝶牌缝纫机已经被我老公赌输了，家里根本没有做的工具。

现在为了生存，我又把这个手艺捡起来了，平常不上地农忙时，我都在家做东西，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哄着两个女儿，真盼着她们快快长大，这样我就不用这么累，这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