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润物细无声
我的舅妈是一位典型的农村妇女。她身材高大,干活麻利,长期的田间劳作锻炼的一把好力气,家里家外一把好手。
这样能干的女人放到任何一个农村家庭都会被人夸一句:“你家捡到宝了”但放到我舅身上却显得不是那么般配。因为我舅是中国人民大学毕业的国家干部而舅妈是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无论是职位还是学识都不对等。舅舅当年极力反对父母包办的婚姻,但架不住父母强力镇压最后只得妥协。
我猜想姥姥的想法大概是觉得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如果再娶了城里媳妇以后见儿子都不容易了,所以执意给舅找个农村的栓柱舅舅。而姥爷可能还有更深一层的想法:舅舅成分高而舅妈娘家是烈属家庭也许会对舅舅的仕途带来点助益。
在我印象里舅舅每次回来都会给舅妈上课,讲很多孝敬老人的大道理,舅妈从不反驳,每次都是委屈地应下。在我心里舅舅从来都是令我仰望的,崇拜的神,而舅妈是平凡的人,她随和,温柔,包容,无论对谁都是无害的。她从不会跟人吵架也不会像其它那个年代的家长一样打骂孩子,你有什么委屈不如意都可以和她倾诉,大多数时候她并不能给你解决的办法,但她会认真倾听,与你共情,让你的情绪得到宣泄,得到缓解……
风风雨雨,磕磕绊绊几十年,舅妈用她的隐忍,包容,能干赢得了家人邻居的好评,用她的孝道送走了两位老人,用她的行动教会了三个儿女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三个孩子也都长大成才了:大姐有了工作,二姐和表哥考上了外地的大学。
舅妈依旧勤勤恳恳地种地忙碌,这时利好政策来了:干部可以带家属了!在舅妈五十多岁的时候,终于和我舅舅结束了长达二十多年的两地分居生活,迁到了舅舅所在的城市,成了一名城里人。
尽管已经成了城市人,舅妈的生活依然保持着在乡下时的简朴勤劳,在楼下荒地上用铁丝圈了一个围栏,自己种几样小菜养几只鸡,把小日子安排的有滋有味。当时楼下的大片荒地并没有规划,随便圈。这片生机勃勃的围栏吸引了楼上楼下很多的孩子,他们跟着大人学着辨认蔬菜,逗弄小鸡,一来二去舅妈和他们都熟了,其中还有一些是我舅舅的下属。再后来他们有事没空照顾孩子时都会把孩子送来让舅妈照看,最多的时候家里有五六个孩子寄放,当然都是免费的。舅妈一家与这些邻居也都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有的都处成了亲人,之后的数十年都互相帮助,走动,关照。
舅舅舅妈待人接物的方式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孩子们,哥哥嫂子姐姐们也都不自觉地接过了这个接力棒,对待亲戚朋友邻居也都是用最大的善意真诚相待,能帮的尽力去帮,以至于家里常常高朋满座,农村的姑舅姨娘三亲六故络绎不绝,经常是这个刚走那个又来了,舅妈一家从没表现出一丝不耐,都是热情款待。
1993年我辞去了收入很少转正无望的代课教师工作,受弟弟邀请来到了舅舅所在的城市。至今已有三十年了,这三十年是我挥洒青春热血沸腾的黄金岁月,期间我收获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我收获了亲情。有了实实在在的娘家,有了依靠。
不管在外受了多少委屈挫折只要到了舅舅舅妈身边,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温暖和满满的正能量就会觉得满血复活了一般,立马斗志昂扬,充满了前进的动力。
1997年,我超生生了个二儿子。这是我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违法的事,也因此东躲西藏饱受计生委的围追堵截,但从未后悔过这个决定。只有庆幸,庆幸我的生命中多了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人,庆幸这个孩子带给我不一样的人生体验。
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我猜测舅舅舅妈应该是不赞成的,他们可能觉得我生意忙的连大儿子都顾不上照顾再要个二儿子会更加自顾不暇,我们的生活压力会很大。
最主要的是当时计划生育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多生个孩子无异于火中取栗,顶风作案,是违法的。舅舅的原则性党性都很强,违法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但孩子出生后两位老人还是非常热情的欢迎了新生命的到来,忙着给孩子取名字,舅妈则完全充当了外婆的角色,给孩子亲手做了小被子小衣服,买了老母鸡,鲜鱼给我送过来增加营养。接我们娘仨过去住满月。这在我生老大时是没有享受到的,所以我在心里把舅妈当做了母亲一样的依赖。
温馨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还没享受够就来了突然一击。
2012年七月初五我敬爱的舅舅因病去世了。舅舅的离世让我觉得生活少了许多色彩,但生活还得继续。
令我没想到的是一辈子生活在舅舅阴影里的舅妈并没有因为身边大树的倒下而沉沦反而越来越展露了她身上的人格魅力。舅舅在的时候一直是那个发光体,顶梁柱,舅妈始终像一个陪衬站在阴影里默默付出。
就如红花绿叶的关系,花开的鲜艳夺目的时候没人会注意花旁边的绿叶,只有花枯萎了而绿叶还顽强存在的时候才能显出绿叶的坚韧不拔顽强的生命力。
舅妈不是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