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蛐蛐黄将军
第二天早早地向皇祖母请完安,回到母亲宫中,她已命人将我衣物用具搬到新舍,千叮万嘱要听师傅话,学习上进,说着不舍地垂下泪来,我也红了眼眶,保证一有空就来看她。
走进宸佑堂,这是个不大的院子,满院竹子倒也清静,只是此时正值冬季,竹叶满地略显潇瑟,幸好院中有株腊梅,凌寒独开,香气扑鼻。父皇安排了两宫女小雨、小忧,两太监小卓子、小李子伺候,此时他们正忙着打扫院子,收拾搬来的东西。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手抚摸着我的宝贝蛐蛐罐,里面躺着我最好的朋友黄天霸黄将军,不错他是只蛐蛐,极品蛐蛐,头大、项大、腿大、皮色好, 而且有顽强的斗性、耐力、凶悍,有咬死不败的烈性。过去的整个秋天,他战遍皇宫无敌手,三哥、四哥妒忌地发疯,可是他只属于我!他为我长了脸,温暖了我整个秋天。奈何蛐蛐的寿命只有百日,他走的那天下着雨,我沒吃东西哭了一整天,把它放在罐里谁也不能碰,在受人欺负的时候拿出来看看,总感觉他沒走,会一直陪着我,给我勇气和信心。
吃过午饭正在读 《春秋公羊传》,小卓子通报胡钧来了,我抬眼透过窗户看到他正站在那株腊梅下,一袭深色劲装宽肩窄腰英气逼人,此刻雪早已停了,太阳露出半个脸来,阳光洒在花和他身上,我不仅痴了,脑里竟闪出“名花倾国”,“见鬼!”我啐了自己一口,忙叫小卓子请他进来。“师傅你穿那么少,不冷啊?”我殷勤地把昨天他的披风递给他,并叫小卓子上茶。“在北方军营习惯了,今天不是要教五皇子武艺么?”待他热茶饮尽,又逼着吃了两块糕点,才和他一起向练武场走去。学他一样脱掉皮裘,出门不觉打了几个寒战,从娘胎里出来就体弱,没法!我偷偷伸出寒彻骨的手握住他的手,“师傅,好冷!”他怔了怔沒抽出手去。他的手宽厚、温暖,长年习武有些粗糙。“我都叫您师傅了,您老叫我五皇子,多生分!”“那我叫你什么“”烨子、小烨子!”上天总算待我不薄,黄元帅去了,胡师傅来了,我的冬天不再那么寒冷寂寞。
大魏国建国已逾百年,自先祖文帝改制以来,拋弃鲜卑陋习逐渐汉化,现已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虽北有大辽,东有大梁,南有南越,西有西蜀,五国共处,我大魏最为强大,其余四国年年缴税、岁岁纳贡,倒也相安无事。
父皇有六个儿子,大哥刘炬十八岁,是谨贵嫔之子,已成年自行开府,封宁王,移居江宁。二哥皇太子刘炫十六岁,母为已故拓跋皇后,拓跋历为鲜卑皇族,地位尊贵。三哥刘焰十三岁,母杨夫人,杨氏一族正蒙圣恩,权倾朝野,其舅杨凌风为尚书令,管辖六部。四哥刘炻与我同年,母潇淑妃是大辽国公主,大辽皇帝之妹,和亲而来。 我是老五,自幼体弱,骑马善射一窍不通,汉书倒读得不少,因母为汉人,位低权轻,总受三哥四哥欺负,母亲说“宠辱不惊,无欲无争,无怨无艾,如此便好。”我心里忿忿,却也无可奈何。母亲是极美的,特别是那双眼睛如剪剪春水,烁烁繁星。前些年父皇也宠过母亲,可她表面温顺,性子冷淡,且身子骨不好,这几年也就淡了。六弟刘烁年五岁,母王美人,同样位低,不受待见,六弟与我交好,喜跟我玩。
这天我正在窗前读《史记》,忽听人嚷道:“五弟,听说你搬新宅子了,我们来瞧瞧。”“三哥,五弟这宅子可比你霜华殿差远了,连我皓雪斋也及不上。”话间刘焰刘炻走了进来,刘焰手中还抱了只毛绒绒大白物,外形像猫,蓝色眼睛眯缝着。刘炻炫耀地说:“瞧,这是父皇赏给三哥的波丝国进贡大白猫,整个大魏国只此一只,今儿带来给你新宅子添点喜庆。”我也好奇地去看,摸摸猫头。这时刘炻看到我桌上的蛐蛐罐,一把抓了过去打开。“别动!快还我!”“三哥看,就是它上次咬死了我的麻将军,现在它也死了,哈哈!”“还我!”我着急地去抢,刘炻躲闪,把罐子扔给了刘焰,“呸,不就一只死蛐蛐么,有什么稀罕!”刘焰把罐子摔在地上,黄将军从里面跌了出来,这时他手里抱的波丝猫突然跳下来,一口吞了黄将军,向外蹿去。我感觉心像抽空了一般,拼命抓扯着刘炻“你赔我黄将军!”刘焰过来一脚把我踢开“惊走皇赐圣物,若能寻回便罢,寻不回你等着领罪吧!”说着两人向外追去。
师傅来时,我正抱着蛐蛐罐颓然地坐在地上,感到这世上再无依靠,不觉泪流满面。他伏下身来轻声道:“烨子,怎么了?”我猛然扑到他怀里哭出声来“师傅,黄将军没了……”紧紧抱住他,仿佛一撒手他也会从我生命中消失,我已经失去了黄将军,再不能失去他!师父用他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他的怀抱如此温暖,我无比眷恋。那夜,我不愿睡觉,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他叹着气“睡吧,师父在这里陪你”。我睡不安稳,隔一会儿又叫“师傅……“”我在这儿”总能听到他温和的声音,下半夜终于沉沉睡去。第二早醒来他已不在房里,问小卓子原来他待我睡熟后才走,外臣不能在宫里过夜这规矩不能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