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道别

一点一滴，一时一分，一天一月，时间肆无忌惮的掠过生命，有人如日中天，有人苟延残喘，迈过了这一步，就得去看着前面走下一步，过去更适合被遗忘。

当我再次踏入长宁时，已经是一年多以后了，周围的一切似乎没有改变，但又和记忆里有些不同。

我找到以前九九住过的那间房子，现在已经被租给了一对年轻的夫妇。

当他们得知我是这间房子的前任房客时，表现得很热情，留我在那间屋子里最后吃了次饭。

我对这儿一直没什么感情，正如我说的那样，这房子被注入了再多感情，他也只是房东的。

对于我而言这始终只是个让我们俩躺着发呆的地方，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对于这两夫妻来说似乎不是，他们没有房子，没有车子，却有了孩子，往后的数十年里，他们的日子或许不太美好。

但他们还是欢笑着，将那间老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布置的像个刚出嫁的姑娘一样美丽。

当我进来时，第一感觉就是不那么空荡了。

那男人躺在床上，女人在和孩子玩耍着。

也说不上来是什么，被塞满了家具吗？未免太直白了些，只能说是像有了家的味道，和九九住在这时不一样了。

他们将我送走后，我又去了一次东方明珠塔，他依旧矗立在那，日晒风吹，也依旧卖弄着自己。

这一年多内，我想过很多种办法，的确，要找到她确实太难了，我不停的翻看着她的日记。

当我细细的看过好几遍后，我决定顺着这些蛛丝马迹上去找她。

日记里她曾经写过想要去一个有雪的地方，我没有急着去寻找哪里有雪，而是想去广东，那里是她的故乡。

我想过一遍，她曾经过过的生活。

她已不知生死，我在找寻的，是她曾作为一个人清晰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

而不是那个像死人整日虚度光阴的她。

并不是因为我我不爱那样虚度光阴的她，而是因为如果我始终爱着那样的她，那么即使我们再相见，结局也依旧是分离。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了刘紫茗先生，他叫我别忘了常打电话给他。

我过几天就打算启程，我只存了几万块钱，不过已经精打细算过，大概足以支撑。

离开上海前，我最后一次和刘紫茗先生见了一面。

相比之前，他变得更沉默了些。

“小云，要走了吗？”

“差不多了，刘先生，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勉勉强强，比起之前好些了。”

久违的看见刘紫茗先生又点起烟，烟雾弥漫后那忧郁的眼神没有随着烟雾一起散去。

“刘先生，能再给我讲讲之前那个故事的后续吗？”

那个被尘封的故事，对我而言其实并非意义非凡，只是因为它有关刘紫茗先生，所以很想知道全部。

“你想听的话，好吧。

“我已经不记得之前说到哪了，大概的说说吧。

其实当一个愚钝的人敏锐的察觉到那怪异的气氛时，会比正常人更加难以接受。

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最爱的女人，我该如何呢？”

刘紫茗先生顿了顿，像是又一遍的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他接着说。

“故事的转折，大概是在秋季，李凌好赌的父亲在外边欠下一大笔债，喝醉酒后跳江了，那笔账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头上，对本就是勤工俭学的他又盖上了一层压力。

他这人说不上有多少傲气，只是性格古怪而已，不愿意接受我和杨月的帮助。

我这人虽然虚伪，但那时也总想着能帮上他点什么。”

提起过去的事时，刘紫茗先生总爱贬低自己。

“他放弃了大学的学业，在那个本该灿烂的年纪里跌入了这个麻木的社会里。

我想尽办法，他劝才肯暂时和我居住在一起。

我到现在依然能感觉到，他对这个世界是怀抱着恨意的，那不止是出于对他的父亲的恨，是对这个熟人社会，底层互相施压，强者的矛盾转移的世界感到绝望。

那对多数青年人来说都是绝望的，更何况是李凌那种空有一身本事却无处发挥的人。

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每天早出晚归，下班时我们还会像以前那样聊聊天，他却十分抗拒见杨月。

虽然已经住在了同一栋房子里，他还是以各种理由对杨月避而不见，即使偶然见到了，也只是尴尬的聊几句后就走开了。

那家伙在想什么，总让人捉摸不透，只知道杨月很伤心，躲在房间里，不安的哭泣着。

他们这样，我也很无奈，作为一个夹在中间的人，其实我总左右摇摆，无论我靠向了那一边，这三角形注定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