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亦非梦

我看到一群人围着我，看着看着，这个世界便越来越模糊了……

我看到了一方矮矮的石碑，鲜艳的花朵放着，糕点垒着，红烛点着，还有一个装满星星的星星瓶。星星瓶里的星星没有光，我伸出附满斑褐的枯手，艰难拆开一颗，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我又拆开一颗，还是看不清。我始终看不清，只是指尖划过笔迹时，红烛晃动了一下，像是有人牵绊住了我的心、我的身体，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人，看向石碑上的字，视线又模糊了……

我看到了一片田野，太阳也挂在天边，我转过头，一望无际的还是田野。水稻熟了啊，金灿灿的，我想跑，想奔，却迈不动腿，只能静静地看着，看着太阳放大，大到田野也装不下它，大到我的视线逐渐模糊……

我看到了一片广场，天色已经晚了，昏昏暗暗的，我耳边听见人流的声音，仔细去听，却听不清了，隐约间啊，有吵架的声音，告白的声音，嬉闹的声音，我大喊，我这是怎么了，没有人在意，霓虹依旧闪烁，车流仍然奔腾，我看着看着，模糊了视线……

我看到了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棺材里躺着的老太让我无比熟悉，我想伸手进去，够不着，佝偻的身形让我碰不到她。她离我很近，我看得到她；她离我很远，我叫不醒她……

我看到了一个小孩儿抓着我的裤腿，好熟悉啊，这是谁呢？我摸摸他的头，他伸出手在我裤带掏着，我干褐的手从上衣口袋摸出了几颗糖，剥开一颗放到他嘴巴里时，他张着嘴叫我什么，我听不清，我抬起头时，才发现这里是某个房子，我看着好熟悉，那墙上的日历，那沙发上的抱枕，那阳台的躺椅……

我看到了一片大海，脚下是布满青苔的礁石，我抚了抚它，像是在抚摸老朋友的背，我的身体晃了晃，是海风更加的急了，我害怕我会掉下去，可是并没有，海风跟我开了一个玩笑，像是一个孩子般。我看了看自己，我不是一个孩子……

我看到了一条长长的游神队伍，我踮着脚，想要看看英歌舞在什么地方，但人群把我往后推，我渐渐地看不到游神的队伍了，只看到一个个年轻人蜂拥着往前。我说，快点啊，等下挤不进去了，看不到了。转过头时，身边空无一人……

我看到了一个老太睡在我旁边，我起身给她端来饭菜，一口一口喂她吃下。她问我，还有多久可活。我说了什么已经听不清了，她只是流着泪，一口一口咽着饭菜，我看了看墙上的日历，今天是除夕了……

我看到了一个公园，公园里的人很多啊，他们在打羽毛球，在打乒乓球，在打太极。我暗暗地潜到公园深处，公园深处的花花草草很鲜艳，我摘了一朵又一朵，藏在口袋里。后来我后悔了，我剥夺了她们的生命……

我领着好多个小孩儿啊，他们围着我转，围着我伸手，我拿出口袋里的糖，一颗一颗发给他们，他们笑啊笑，乐啊乐，直到房间里咳嗽一声，我拈起一颗糖，来到老太的身边，放到她嘴里，她笑了笑，手里织着的围巾没有停下，只是轻轻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我看到了好多的人啊，他们摆了一桌又一桌的饭菜，点亮了一盏又一盏的灯，我看到了客厅上大大的喜字，门框上红红的对联，我忍不住流下了泪啊，我擦了擦，又什么都没有擦到，仿佛是一场梦……

我看到了一个学校啊，孩子们从里面逃了出来，我在人群中张望着，张望着，直到一个熟悉的好小子喊了我一声，我才向他走去，我把他抗在了肩上，他抓着我的头发，我不感觉疼，只是好似看到了柳絮。柳絮，可现在是冬天啊，我又看了看，不知是谁的发丝……

我看到了有个老太背着手对我笑，我控制不住想上去抱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靠近她就退后，她笑盈盈地，说着什么，手里拿着什么要丢我，但是我一点都不怕，只是加快了步伐……

我听到了楼上的吵架声，我呵斥了一句，可是我听不清我说的什么。楼上的一男一女下来后，对我道歉，我又说教了他们什么，转过头时，一个老妇正走过来站在我身后，接着说教他们。他们俩笑嘻嘻的，指了指我们牵着的手……

我看到了一个鱼塘，我和老妇一人拿着一把杆，钓着鱼。钓不到，老妇不开心了，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橘子，我伸手去抢，抢到了，她打着我的肩膀，我笑了笑，把橘子剥开来，一人一瓣吃着……

我看到了一片湖，我想下去游泳，老妇不肯，说天气太冷了。我只好跟她坐在岸边，看着水里的年轻人翻来翻去，她说年轻真好，我很不服气，说我也能游，她拧着我的耳朵，说我下去了就别想上来，我哈哈大笑，直到笑声模糊了……

我看到了山下的风景，看到了熟悉的城镇，看到了陌生的夕阳。冷风侵染了我的单衫，吹落了木棉树的花朵。我捡起了这座山上的一朵木棉花，仔细捧着，生怕它枯萎了……

我看到了一口棺材，我看到了最熟悉的人躺在里面，我流着泪，哽咽着说了什么，但我听不清，只能端详着里面的人，直到视线越来越模糊，我越来越越疲倦，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