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香料

在行宫待了一天，第二日便回到了宫里。

按照规矩，嫔妃侍寝后，第二天早上便是要向皇后请安的。

我对她进行了叩拜大礼，三拜三叩之后，皇后便吩咐贴身侍婢剪秋扶我起来。

我站起来便不客气的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你身子方好，又刚回宫，就让你行如此大礼，真是难为你了。”

我看着皇后的嘴一张一合，明明说的只是些普通的话，可我却分了神。

如今我与她的关系实在是奇妙，前期的精心铺垫不知她到底信了多少 。

“只是老祖宗的规矩，侍寝次日便要到中宫来行礼，不能不尊。”

她甚是在乎自己的皇后身份，她的每字每句都仿佛是在暗示我，要遵守礼仪，即便是得了宠也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无论多大的福泽恩宠，我也只是她皇后位置下轻松统领的一个普通嫔妃。

我听了她这话头，便赶紧解释着：“臣妾本该侍寝之后，就来行礼参拜的，只因身在行宫才延迟至今，是臣妾的不是。”

我先揽下了责任，承认了不是，那对方背着贤德的名声自然不好意思再为难，无论她此刻心中是否爽利，都只能下了台阶不得不做出一副宽和样子了。

果然她听了我的话便话锋一转：“职守礼仪自然要紧，但更要紧的是权宜之后，还能够两全其美。”

听了她的话我在心里暗暗道，哪里两全其美？哪两全呢？一边自然是皇帝恩宠，另一边自是她口中的礼仪，言外之意便是要尊重她皇后的位置罢了。

她已说出了心中最重要的所想，但还是为了自己的贤后人设补充道：“你在行宫伺候皇上，只要皇上高兴，本宫也自然万安，这些礼节都是小节而已。”

她倒是惯会说场面话，若真是不在意这些“小结”，又何必无端提起祖制，提醒我要两全，又惺惺作态装出一副善良模样。

她这招我早就烂熟于心，自是也能应对自如的。

只是些言语上的论调而已，我让一步又如何，孰是孰非也不在这只言片语中。

我做出恭顺状也并不能吃什么亏，反而让人挑不出错来，倒显得她刚刚一番话小家子气了，这钝刀子割人便是最疼的，她不过是想摆摆皇后的架子，我便成全了她。

于是我张口便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若能日日见皇后安好，便是六宫同被恩泽了。”

她听了我这话仿佛很受用一般：“难怪皇上喜欢你，言语举动果然讨人喜欢。”

当然讨人喜欢，因为我根本没有把刚刚的对话当作一场争锋，只不过是稍稍抬抬手不计较而已，所以无论她如何做出上位者的姿态，强调那些宫廷理智，只要我毫不在意，那便都是些废话，谁想在与我的对话中做胜利者，也只是徒劳。

时日久了，我早就明了，越是在乎谁的目光，那你便是谁的奴隶，一切都是由着自己的内心在乎与否罢了。

“其实以妹妹你的才貌，这份恩宠早该有了，等到今日才···”

我听出她的话中有试探，言外之意便是我运筹帷幄到今日才获得恩宠，其实早就是我料到的罢了。

这仿佛是一种警告，对于我之前巧妙设计博的恩宠的警告。

“不过也好，虽是好事多磨，总算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她嫣然一笑。

一推又一拉，这话语中的心机与算计的节奏是极好的，接着估计便是要向我抛出橄榄枝进行一番拉拢了。

果然她开口：“妹妹以后常来常往的，就拿这当自己的家，不必拘束。”

我倒是不愿意接她的茬了，恐怕就算我像之前那般热情应答，立刻答应下来进行一番投诚，她便是也不能全然相信了，反而还会怀疑我的初中生。

所以我只礼貌的笑着，回答一个：“是。”

随即便转移了话题，并不作正面回答：“臣妾很喜欢娘娘宫中的果香，闻着格外舒心。”

“是了，本宫不喜欢焚香，又觉得脂粉香气太俗，因此每日叫人放了时新瓜果在殿中，倒是不俗。”

“娘娘见解独到，臣妾受教了。”

随后仪修又说了些关心我身体的话，对话便结束了。

回宫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在我记忆中，仪修曾是个极其爱香的人。

那些香味之于她是有温度的，陪伴她度过一个又一个的朝晖夕阴的日子，看过一场又一场气象万千的天空。

她仿佛不是在用香，而是在和香气交朋友，连最寻常的线香也会被她插入一个又一个精致的香插，那香插的款式极其丰富，有盘龙卧凤的，高山流水的，做工十分精致。当线香被点燃时，烟气自由的下坠，从龙的嘴巴里流淌出来，就好像一条龙浮在空中吞云吐雾。

当初我苦苦追寻“鹅梨帐中香”的制法，想让四郎闻到这温柔的味道睡得更安稳些，她便和我一起研制调香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