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2章 九音幻城里的平生欢愉

似乎正是六月时节，柔软的绿草绒绒好像地毯，锦簇的花团上飞着许多蝴蝶，偶有几声婉转的鸟鸣环绕，柔风拂过，绛粉色的悦人花便铺了满地，粉蕊随风飘飞着，美得如梦似幻，说一句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小院内的窗户敞开着，正好能将外面的美景尽收眼底。对着镜子正梳妆的姑娘望着铜镜里的倩影，轻声说道：

“言学你看，我好像老了。”

“胡说，我一点没看出来。”

“三十年了，怎么会不老呢？”姑娘笑着侧过头瞧他。

叶言学从背后无比眷念地抱住她，把脑袋埋进她浓密的黑发里，“三百年都不老，你是我的掠景，是我的心上人，是这世上天上地下难寻的最特别的美人。”

掠景笑了，转身回抱住他。

风转凉了，气温忽然降低。

“言学，时间要到了。”

叶言学一怔，眼中掀起风浪，可他依然紧抱着掠景，没有撒手。

“现在你回去，就不用忍受接下来的事了……”

叶言学不做声，只更加紧地抱着她。

“言学。回去吧。”

他固执地摇摇头，“我扛得住。”

掠景温和地笑了，抓着他的肩膀强行把他从自己身上摘下来，歪着脑袋看他：“你是傻瓜吗？”

“我扛得住！”

她摇摇头，“可我不想你扛。”

“我不想走。”

“已经过了这么多个三十年，你觉得不够吗？”

“不够！永远不够……我不想走，我还想再重来一遍，最后一遍。”

“你每次都这么说。”掠景有些无奈，捧着他的脸温柔地抚摸着，“这是九音幻城的弊端，你虽然用美梦诀做了改良，使装着恐惧的九音幻城变成欢愉之城，可是每三十年还要重新经历一次皇城被屠，熙照五百年救世的煎熬，还有……我的死去。我看你这样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实在不忍心。”

“不怕！”叶言学使劲摇头：“疼过痛过，你们又会回来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三十年，我珍惜着每一天，父上母后哥哥们，还有顾掌门和苝欢，他们都活着！他们看到我们在一起都好高兴，我也高兴，所以扛得住。”

“回去吧言学，这只是一场梦而已，不值得你这样痛苦。真实的世界里，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你，还有那么多责任……”

叶言学难过极了，他不能更清楚地知道这个掠景只是自己的意识创造出的产物，因为真正的那个掠景极爱他，爱到不会逼迫他去承担什么狗屁责任，真正的掠景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天下人的希冀又如何，煞神爱他，爱到情愿他当一个窝囊废。

“可我还是……不想走。那个世界没有你。”知晓一切的叶言学心如刀割，却依然执迷不悟。

“言学，你知道下面的路该怎么走，消灭雪暴，走成神之路，方能与熙照恶念抗衡。”

“不要……我不想在没有你的地方成神，更不想拯救连你都容不下的世界。”

他软弱废物一如既往，梦境中的掠景无奈，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脊，窗外的景象骤然变化，原本晴朗的天空褪色，逐渐化作一团漆黑，一轮血月赫然出现。

哀嚎声，嘶吼声，叫骂声，混乱的声音凄厉而尖锐地刺破耳膜，叶言学的怀抱猛地空了，他跌坐在地，冰冷的触感顺着手爬上全身，他身下的地，原是一方宽阔的黑金祭台。

叶言学麻木地抬起头，只见一张张扭曲的面目如幢幢的鬼影围着他聚拢过来，将他残忍地分食。

视线只剩一片血色。

因为一个虚假的美梦，每三十年就要重复一次他千年来经受过的最惨无人道的苦难，掠景说不值得，他知道那是自己的想法。

可他，没法脱身，因为醒来后的世界，同这里一样，令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