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7章 熙照的诘问

“我用这只手，毁掉过你，今生也该如此。”熙照的声音空灵，似是从天上来的神旨，因此让人格外绝望：“这是你我的宿命。”

掠景太通透，所以心中没有怨气。

是天命要她做祭品，熙照也好、叶言学也罢，他们两次入世都喜欢她，又或者……因为她是注定的那个“关键”，所以他们的爱会落在她的身上。

先后顺序没什么重要，总之结果是一样的，关于“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个问题，过去掠景想了一千年也没想明白，如今也不再费力去想天命一再苛待她的原因，只是平静接受了一切。

可她没法接受这一次还要叶言学亲自动手。

“太痛了，这会毁了他的。”蜷缩着身体的人，低低地悲泣。

偏偏是这句话，引得仿佛永恒镇定神木熙照有了别样的情绪，隔着一段距离的他忽然举步向掠景靠近。

“那我呢？”他问。

熙照的声音动人，却透着股伤及灵魂的绝望。

“那我呢？！”

他一声比一声凄厉，弯下腰单手握住掠景的手腕。

寒凉的触感，或是因为主人此刻如坠冰窟的情绪，又或是因为在黑金宫殿孤寂一人忍受的煎熬，这份“寒”传达到掠景心中，竟然让不惧幽冥彼道的她都无法承受。

“放手……”掠景挣脱无果，只好后退，但熙照的虚影更加逼近，一句句诘问撞击在掠景的心上。

“叶言学可以被怜惜被饶恕，那么神木熙照呢？”

苦行了千年，亲手祭献所爱的熙照呢？扛下十万道天雷和五百年人间炼狱又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寒冷地狱的熙照就不怕被毁掉了吗？

“那我呢——”

“放开我！”拉扯中，掠景只想摆脱，她不能再多看熙照一眼，他眼中的失望几乎轻而易举就能摧毁她筑下的一切防线。

所以不知是谁的劲用大了，掠景一脱手竟然甩在了他的脸上。

触碰到温热实体的瞬间，掠景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刚才眼前的月下沃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她熟悉的小院。

而那不算轻的一巴掌——正打在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的宝贝疙瘩脸上。

从小到大不知道挨耳光是何许滋味的叶言学茫然了，有点发懵，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看到掠景深夜起来，连鞋都没有穿就走到了庭院内，空睁眼睛，像在梦游，一时吃不准，只好跟上她，看到她几乎撞在树上才伸手去拉，没想到挨了一巴掌。

而掠景的血液几乎倒流，她怎么能打他呢？！她的心魔瞬间爆起，冲着她无比失控地咆哮起来。

——“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能碰他！！你是不是疯了！！”

别说心魔，连她自己都要疯了。

叶言学白皙的脸上浮起红痕，掠景看着那抹颜色牙关都在打颤，她从来小心呵护，温柔抚摸的脸，被她亲手打了一巴掌。

刚才的事情呢？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如果是真实发生的，熙照又想通过这一巴掌告诉她什么呢？

掠景煎熬时分，叶言学忽然小心地、轻声地说：“小景，对不起。”

没什么比这挨了耳光的道歉更让掠景五内俱焚了，她恍惚地盯着自己犯下罪行的那只手，这只屠戮无数的手此时抖得不像话。

“小景，我不知道怎么了，但你别生气，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在装傻，不管怎么样……肯定是我不好……掠景，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娘子。你先站在我的脚上行不行，地上凉，或者……我可以抱你起来吗？”

叶言学低低地道着歉，倒像做错了什么。

掠景的眼睛被虚虚实实的东西蒙住，这才发现，竟然是眼泪。

“这会毁了你的……”她无声的呢喃，一下扑入叶言学的怀中。

他的爱意同一千年前的那个少女一般纯粹热烈，让这样的人依照命运的安排再伤害她一次，这真的……会毁了他的！掠景绝望地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