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6章 一千年之后的重逢

用一句“我绝不会死在他手上”安慰了叶言学的掠景，却在当天夜里，就见到了连叶言学都还未见到过的神木熙照如今的真身——

夤夜，本就是人心最脆弱的时分，异样的浓云如倒挂的海潮那般将夜空中的所有光亮全部淹没，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掠景无端心头压抑，不知是因为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还是因为叶言学今过的那些话，她低头看向他，好不容易睡着的叶言学眼眶下面一片乌青，过去和未来都在吸食着他原本健康的精神和活力。

掠景坐在床边，百年无眠的她曾经恢复过一段时间的睡眠，现在失眠又缠上了她。

她半靠在床框边，浅浅闭了闭眼睛，察觉到不对劲，猛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的环境已经变了。

“你醒了。”说话的人有着这世间最无与伦比的动听嗓音，每一声轻叹都能颠倒魂魄。

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二人之间易碎的平衡，站在离掠景不远不近的地方，面朝着她。

此时此刻，现身者不再是一团漆黑的虚像，而是切切实实的神木熙照。

他用鲲鹏的大熔炉塑造出崭新的不朽肉身，承载着他从伊斯达尔旦万劫不复的深渊内爬上来的凄厉魂魄。这皮相同他轮回前的容貌别无二致，美善绝伦，令人难以置信。

掠景看着这张脸，失神了的许久。

这是她几乎忘记的人，在一千年炼狱般无止境的漫长煎熬中，她早已忘却曾经令她心潮雀跃的种种，能够回忆起的不过是在一千年前，曾有个人放开了手中的红绸，在决意共同赴死的大婚之日弃她而去。

已经遗忘的人，不该再谈恨。

掠景垂眸，转而环视四周，像是一片广阔的绿野，因为没有半点亮光的原因，她并不能分辨出神木熙照带她来了哪里，又要做些什么。

面对熙照，她一直没有说话，因为无话可说。

于是熙照也再没有开口，因为无从说起。

谁能想到，一千年前，曾经并肩躺在绒绒草地上仿佛有说不完话的两个人，到底成为了世间最为沉默的第一第二。

无止尽的寂寂无声里，熙照抬手轻轻拨散了浓云，午夜天幕的蓝色亮起，连带那轮皎月都明媚得不甚真实。

他曾在这样的月光下接受她纯真又热烈的爱意，如今也算故地重游。

熙照回头，静静看住掠景，美善的面目无喜无悲。

掠景的体内升起一股无法忍受的剧痛，这痛来源于不详的诅咒、来源于叠加的伤害、来源于内疚和挣扎，算来她已经疼了一千年，早该习惯。可叶言学用半神之力呵护着她的躯体，这习以为常了千年的痛感，竟然就这样被她淡忘，所以再度发作的时候，她会招架不住。

她垂下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心中自嘲到底自己也变得软弱，大不如前了。

感觉就像真的要死了。

可她明明发了誓，不会撇下叶言学的。这想法让她胸口又一痛，微微弯曲了身子。

一只漂亮的玉手伸过来，隔着一段距离，给掠景隐痛的魂魄注入了一点力量。

这力量不同于叶言学总是温热的内灵，虽然极力克制，依然有掩盖不掉的森寒。所以熙照没有给掠景渡太久就停下了。

看来叶言学猜的不错，这一半的神木熙照在伊斯达尔旦的深渊内待了太久，凄寒入骨，必须要焰火之邦的阳烈来养，否则魂魄会将不朽的肉身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