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

决心，若真有此种事发生，绝对不要搞什么葬礼，一个人都不惊动，我安静走了便是。

当然了，这根本怨不得别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疏远了亲戚，生活里也交不上朋友，生前尚且如此，身后会有热闹才奇怪。

心间虽这么想着，总有点不甘心，过后仍有想争取点什么 改变一下，自我鞭策是人之常情。 然而到现今状况依旧所差无几，前日突然接到拿竿子都碰不上的同学委托亲属发来的葬礼出席请求，且为 “唯一指名道姓“被邀请，我不得不奇怪，好似：原来T在他临终前对人生中留有深刻印象和意义的人物里头 居然是我这样一号？我有了点儿被重视的感觉，激发后多少有些振作，貌似太差劲还不至于。

于是我开始审视自身，可各方向都没有答案。很快到了该去的日子，好奇占了上风，我不再有更多想法，亦没不去的理由。那天天气很应景，有点儿阴。我穿上暗色的衣与裤，从街头买来素色的花束只身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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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小型的出殡仪式，和之前看到的那个场面 相差太多，倒可能符合我对自己的设想：我的后事，如果能有这等操办规模 也就差不多了。灵堂就设在火化场旁供人暂时租用的殡葬楼内一小房间，比十步外可举办隆重悼念的大堂可简单许多。我到的时间尚早，就先在门外观察。参加者貌似就寥寥几个亲属，换个地方改变气氛可以说是家庭聚会。不久后反而陆续来了十多个同事，有个别人代表其对应部门送上花圈和慰问，对挂在侧墙上的遗像瞻仰过后 就此离开。看过去我的这位组长在单位里呆过不少部门，挽辞上落款不一而足，是对单位挺有贡献的一人，只是那黑白照片框里所镶嵌的并不像我所知道的 为同一个人。

有留下者坐于外厅走廊旁边椅子上闲聊，我在一旁听着，依稀听说到老同学的英年早逝 和工作无关，有人还挺惋惜：“这样连抚恤金可都没了。”正待插话打听，有三个人来找亲属办事，其中两个警察装束，是过来火化前签字结案，我这才从旁人议论中知晓我这同学竟然属于非正常死亡。两个警服人员，一个是辖区民警，一个是法医，另一便装者是停尸间的工作人员。他们之间先对了对了起来，大概工作人员刚刚完善了一些材料，送了一叠文件交接给警察看过确认，接下来就同死者方交接。看这情形我打消了探问死因的念头，倒并非置身事外，而是出于对死者隐私的基础尊重，况且 我本身从来不是个爱打探的人。

警察走后我正式进去。报过了姓名之后，签到之人喊来同学的堂姐，于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妇女过来招呼了我，正是先前配合警察的家属之一。随后 她转身从签到桌边的一个人造革大挎包中找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原封未动地交给我，然后告诉：“是我家弟之前嘱咐我要交给你，说是一些书，请收好。“完成嘱托任务之后她就离开，忙碌它事而去。敢情被邀请过来就是为了送书给我，我虽诧异此事，但不必问，堂姐也是受了委托，应当是不知内情。此刻人家也忙着治丧的各样琐事，不一定有闲功夫聊具体的事，于是我没再打扰人。见到仪式还未有开始的动静，我退出房间外头 到四周围先转转。

灵堂里头压抑，但只要出得外头，绕过一旁相连的两座低矮裙楼，地势和观景都敞亮起来。该建筑设在郊外一座小山腰处，周围的环境宜人开阔，矮松绿柏层叠葱郁。几日间刚刚濛濛下过几场晚雨，把空气调理的既清新又润泽，肺泡也跟着张开，呼吸立刻顺畅起来。这氛围搭配上稀疏而肃穆的人群自有别样的空寂感，同陵园基调甚是符合。我想到周末无事，在这里的园子内闲散逛逛还挺是安逸，于是我思索着不着急离开，打算着把这次葬礼参与到底。结束后再沿小路往山上走一走，打发掉时光。在一个盆景环绕的花圃里，我盯着T送我的东西也好奇 是什么类型的书，莫非是当年遗落的课本或者是作业簿？又或者借给过组长的某本书，在今日赠还？除此之外我还想不出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联系一起的地方。

刚打算拆开来看，厅那边有哀乐传来，仪式开始了。我停下手中事急忙返回，这才见到同学遗像已经被摆到房间中央最显眼地方处，那是一个刚刚才搬出来的硕大花圈中央。瞻仰过程简短，一个中年男家属念过悲恸的悼辞以后，就安排遗体告别，在场的人自发排起队，轮流取来黑色小花别在胸前，被引导进入一个更小的房间中。那个门户被安置在室内一角，框与门都是黑色的，也被周围的黑布帘子与黑纸花挡着，不易察觉。

进入后才知道，原来这里连通往 更里面的冷库，仅仅一门之隔。我于是想象隔墙后应是一排排摞放在格洞里面，有着各种各样死因的逝者们。既然时空安排下了短暂聚集，彼此间应当互道为“逝友”吧？我脑袋里乱七八糟想着，同时右手持花，左手卷起包裹慢慢走向近前 看望组长——向着同已有陌生感的他做正式道别。

棺中躺着的人像是睡着了一样，丝毫瞧不出属于特殊类型的死亡，肯定是事先被妆饰过的原因。不由佩服收殓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