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像跌进了一个春天

春寒刺骨，旧雪消融。

马车轮压在积雪上，有些东倒西歪的晃，许问闲在马车里晃的困顿，便掀起帘子向外瞧去。

大多数商户安家之后便很少有变动，一家店铺传几代，这条街她在许问娴的记忆里已经看了无数次。

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刚开春，就已经有鸟儿复返，在远处的天边盘旋了一圈又一圈，又簇拥着追在一起飞走。

折枝见了，感叹道：“这鸟儿好似一生都在往复的飞呢。”

许问闲出神的看着天上的鸟，想起大一那年，她假期回家的时候，自己的房间成了父亲的茶室，她在客厅的沙发睡了一个假期，而后大学四年，再也没回过家。

往事已矣，她微微一笑：“人又何尝不是一生往复呢，所求不过能落脚的方寸之地。”

惊鹊宽慰道：“小姐，往后日子还长呢，怎么过、怎么活、说不准呢。”

许问闲无可无不可的笑了笑，忽而眼前白茫茫的雪里有了一点惊鸿，一匹马从她眼前跑过，一个白裙红衣的姑娘悠然的坐在马上，潇洒自如，寒凉的风勾的她喉间发痒。

压下痒意，许问闲忍不住侧脸去追那道背影，正对上那姑娘回头望过来。她不似帝京贵女珠翠琳琅，乌发只用束带束起，带着一顶金冠，两侧垂下些许碎发，两只眼睛又黑又亮，见许问闲看过来，她坐在马上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张扬的笑。

春风裹雪，从马车后吹来，将许问闲的发丝吹的向前飘去，有几根遮住了视线。

有些狼狈。

许问闲想。

她好像跌进了一个春天。

骑马的姑娘勒紧缰绳，等马车追上她，才垂下眼睛，望向许问闲，开口便是：“你生的真漂亮。”

她生的好看，眉眼灿灿，像一团火，而比她的相貌更出众的是，她身上快要点燃的，旺盛的，如同春天一样的活力。

许问闲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便英姿飒爽的姑娘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却又觉得这话倒也像她能说的。

骑马的姑娘混不吝的上手捏了捏许问闲的脸，问：“你们这儿的姑娘都像你一样么，跟狸奴似的。”

折枝大惊失色，她千方百计为自家小姐防住了不怀好意的公子，没想到小姐被一个姑娘家占了便宜。

她懊恼的垂下眼睛想：看来色狼是不分性别的。

许问闲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对方下手很有分寸，也没捏疼了她，于是她好奇的问：“你是谁？”

那姑娘从身上摸了摸，拽下腰间的玉佩塞在她手里：“跟你交个朋友。”

许问闲也手忙脚乱的接住硬塞过来的玉佩，又从身上摸了摸，她不怎么佩戴腰饰，只摸到一个香囊，到底不好做玉佩的回礼，便从头上拆了一根玉簪递过去：“我叫许问闲。”

那姑娘摸了摸玉簪收在怀里，抬起眼亮晶晶的望着她：“我叫季听春，四季听春。”

季听春实在是一个明媚的女子，像一只摇头晃脑的活泼小狗。

许问闲忍不住笑了笑，才想起来这位就是那本史书里，季知和女扮男装代兄挂帅的妹妹，开玩笑似的：“我和季姑娘真有缘分。”

季听春臭屁的摇了摇脑袋，马尾一甩一甩：“我和漂亮妹妹可是姻缘天注定！”

说罢又心虚的看了看许问闲：“是这个意思吧？”

一旁的折枝忍不住笑出声来：“季小姐，莫不是瞧我家姑娘好颜色，要和我家姑娘成亲的吧？”

许问闲拍了拍她的额头：“不知道天高地厚，什么话也乱说！”

又对季听春道：“姻缘天定可不是这么用的。”

折枝笑意盈盈给季听春赔不是，季听春胡乱摆了摆手，望着许问闲漂亮的眼睛一时失了言语。

半晌，喃喃道：“你生得这般漂亮，我见了都要心动。”

这是她在帝京见到的、第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她香香的，软软的，眼睛里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神秘又危险。

她乱七乱八想了一堆，倒是安静了不少。许问闲看了两眼，季听春为了配合马车，单手牵着缰绳慢慢悠悠的走，她似乎骑惯了马，姿态很是潇洒。

潇洒的让许问闲有些艳羡。

不论是许问闲，还是许问娴，人生里从来没有过这样恣意的坦然。

察觉到她的视线，季听春从马上垂下眼睛，看着许问闲扬起一个笑，晨起还冷清的光摇摇晃晃，洒了她一身。

光也格外偏爱她。

等到了女学府前，季听春翻身下马，把马交给一旁等着的马夫，绕到马车前，好奇的看着折枝向马车旁伸出手，惊鹊挑开帘子。一只手搭在折枝的手臂上，许问闲借力下了马车，季听春看的咋然：“你们贵女连下马车都有规矩啊！”

许问闲见她探头探脑，像只好奇的小狗，不禁好笑，又在心中默念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