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我命不好
门开合中渗透进几缕清风,许问闲被吹得喉间发痒,忍不住掩唇偏头咳嗽了几声,来人连忙关上门,随着她的靠近,中药的苦涩冲淡了一室云松的冷香:“小姐,方才我盯着熬的药,您喝了睡一会儿,明天就好了。”
她坐在床边给许问闲喂药,许问闲下意识躲了一下,折枝随即贴心的解释:“小姐,她便是惊鹊。”
许问闲侧头看了一眼,面对如此诡异的对话,惊鹊也面不改色。
不愧是封建时代,恐怖如斯。
贴身女婢像特种兵,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许问闲忍着21岁还被当小孩儿喂药的羞耻,喝了药果然有些困顿,被折枝扶着躺进被窝里。
这一切都显得光怪陆离,又很是急促的发生了,对于穿越到燕末这件事,许问闲还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便昏昏沉沉坠进了梦里。
——
人的灵魂脱离肉体,便好似人间的一切负累都没有了重量。
许问闲轻飘飘的,恍惚的,她好像在一片寂静无声的深海,又在灵魂的最深处听见来自红尘的呼唤。
她被束缚在无风之地,听四面八方低低的诵经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很大,也很是方正,四面八方都是高墙。
一个清瘦的男人负手立在寒风中,风把他吹的很是萧瑟,宽大的衣袖卷了卷,滚在一片尘土里。
满手是血的妇人急匆匆跑出来,嘴巴一张一合不知说了些什么,许问闲耳中一片嗡鸣,只听见男人生涩的开口:“保小。”
眼前忽的一黑,男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娴静宽和,便叫问娴吧,莫像在腹中时一样的胡闹。”
不知是谁奏响了哀歌,萧凉的调子叫人骨头缝里都渗了寒意,素缟丧绢引出鬼悲狐嚎。
这一年,府中死了主母。
那遗世的孤婴长大了些,被男子落在鹤壁院,他时而恨她夺去了妻子的性命,命令她跪拜佛堂,抄经悔过;时而又在她身上寄托自己的鸿鹄远志,要她文能三步成诗说尽古往今来天下事、武能百步穿杨剑对名扬万里江湖客,高洁如鹤如一池海棠天上月。
“这是你欠你娘的,是你杀了她,若不是你,她那样的大好年华怎会落得个如此结局!是你不懂事,叫你娘一命抵一命。”
灯火明灭,男子的脸晦暗不清。
他的话并不尖锐,甚至沉静又温和,像一座山一样压下来。
许问娴乖顺的跪坐在佛堂前,金座玉佛、人间香火,模糊了幼童的脸,往生经几度轮转,从稚嫩的童音变成了清脆的少女声。
于是许问闲也仿佛念了十几年的往生经,念的心中酸涩、念的不满、念的愤恨。
……也念的委屈。
阿娘,为何这一命抵一命,就不能是我来抵你的命?
晨起作诗三百,午来剑起风云,晚间琴棋略通,深夜诵经往生。
每年柳絮飘来的时候,许问娴便咳嗽起来,惊天动地的、触目惊心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死去。
可她终究没死。
卑微的、怯懦的、迷茫的。
做世人眼中被父亲宠爱的女儿,做祠堂佛前的许问娴。
父亲,世人都说您爱女如命,这就是爱吗?我不懂。
在您的爱里,我似乎并不欢心。
——
许问闲见了另一个人的一生,见她跌跌撞撞、摸索着砖瓦学会了走路;见她牙牙学语、叫不出一声父亲;见她在墙根下数着蚂蚁,日升到月落;见她的胆怯、沉默、她低垂的目光和蜷缩的手指,也见她坚持、向前,她咬紧的牙关和微红的眼眶。
她身上有所有不被爱的人有的拧巴性格,也有拼尽全力给自己找一条生路的坚强。
女学建立的消息传来,许问娴第一次觉得眼中有了光亮,她拼命抓住了这个机会,给自己一个喘息的空隙。
故事的最后,钟声渺渺,许问娴拜在威严的神像之下,或许心中有一问,问佛、问己、问苍生。佛祖金刚怒目,不知道有没有给她答案。
许问闲再度睁开眼,面对轻纱已然有了几分熟悉,仿佛无数个日日夜夜,就着油灯和微微漂浮的轻纱,倚在床头一遍一遍读诗的女子是她自己。
记忆的深处,她已然分不清自己和许问娴。
她们是如此的相似,仿佛铜镜中不知镜中人是谁的自己,又好像是两个同样困苦又不得自由的灵魂。
她们的命运交织,又好似生命的重叠。
许问闲心道:还真是烂。
不被父母爱的人,命都一样烂。
——
折枝凑过来松了口气:“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许问闲喉中还带着痛意:“......我怎么了?”
另一个嫩绿衣裙的小姑娘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