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此别离
在屋内什么动静都没有,刚想松一口气就看见一缕朱红贵气衣裳的人绕过小径,往屋后去了。
宁楠清单看背影便知道那人不是林溯,明知这样的方式刨根问底不对,但是在好奇,于是就悄悄跟了过去。
屋后有扇后门,宁楠清到达时已经没了那人的踪迹,估摸着他仗着自己的步子大些,早早进去了。
透过门缝,隐约能看到林溯欲要关门,却在那一瞬看到了门外的宁楠清,锁门的动作便顿在了那里。
不好回避,林溯只能开了门,蹲下身与宁楠清平视,看着宁楠清气喘喘的样子询问他怎么了。
可宁楠清不顾听,只顾往门内瞅,门沿露出了那点朱红。
“楠清?”林溯见他发愣不回话,又喊了声。
“哥哥……”宁楠清缓缓开口“我刚刚看到一个人来到这。”
“什么人?”
“坏人,一看就很坏的那种。长得怎样难说,反正像只窝瓜。”
宁楠清其实根本不知道那人长得如何。因为那人走得仓促,看得有些潦草。
“哼,”躲在门后的人听见这孩子的话显然不服气,便不再躲藏,走了出来:“你这小娃娃俊俏得明显,怎么话倒说地委婉起来了。”
林溯见徐澜生同宁楠清面对着面,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现在居然做着同样的表情,字里行间中又传达着同样的情绪。
不过林溯只专注于怎样解决眼下的情况。
徐澜生怒不形于色,“溯溯,你向我要的那些书就是给这孩子的吧。”
宁楠清不知怎的,越想越气,眼眶率先红了。
“澜生,你不必说了,”林溯看着宁楠清粉嘟嘟的小脸实在可怜,却又不能得罪徐澜生。“楠清不要理他,听哥哥的,先回去。”
“不要……你骗我……连你都会骗我。”
宁楠清用手抹开泪水,让林溯看得好不伤心。
“楠清,我……”
林溯的话没说完,就被宁楠清侧身躲开林溯想要触碰他肩膀的手的举动打断。
宁楠清盯着林溯手上多出来的几道伤疤道:“哥哥从来都不会好好保护自己!”
喊完泪也终于绷不住地往下流,匆匆跑开了。
徐澜生侧身倚在门边,他没有再开口,只是一直注视着被一个小孩一句话说愣了的林溯。
宁楠清已经许久没再去找过林溯了,他的生活重新浸泡在消沉之中,有时候还会跟着陈夫人一起静坐在椅子上。
陈夫人貌似会想很多东西,她的眼眸快混浊的看不清了,而宁楠清却只是发呆,他不知道可以想些什么,着实是太无聊了。
这样的一段时间持续不久,陈夫人便逝世了。
大夫说她是郁结于心,抑郁而终。
宁芙堤给陈夫人办了场隆重的丧事,全府上下披麻戴孝,就连林溯的住所也被挂上了白绸缎,可给陈夫人送葬时并未叫上他。
这天府上所有人都很忙碌,就连宁楠清也也被安排了差事。
他要做的就是提上满满的一篮白菊,所有人都须配上一朵。
于是他闲逛在宁府之中,每每遇到一人便给上一朵,但每个人都穿着着素衣令他实在难以分清到底给了谁,到底没给谁?
府外的丧钟响起,深沉而庄重。
宁楠清篮中的白菊还剩一半,他不知不觉下游荡到了林溯屋前的那块空地上,又像刚来时那样迈不开腿,移不开眼。
屋檐下,林溯一身素衣,系在腰间的绸带被微风轻轻吹起,垂落的青丝随着乐声,鼓点有节律般扬起,头戴的一抹薄纱遮不住他低垂的眼,隐约之中又神秘莫测。
宁楠清觉得这世上绝不会有比这更干净的画面了。
宁楠清低下头拨动着竹篮里的花,想找一朵花瓣最为整齐的给他,零落的不要,萎靡的不要,他一定要挑上一朵最好的。
他拿起那朵白菊,走向林溯,离他还有二三米的距离便停下了,只是堪堪将那只举着花的手伸向他,幼稚的怄气,等着林溯自己来拿。
林溯便只好下了石阶,从宁楠清手中取走白菊。
宁楠清在眼中迅速留下了林溯与那朵白菊的剪影便转身快步离开这了。
林溯也无话可说,只留他一人站在屋前观察了白菊好一会儿。
宁楠清还会不会再来同林溯说说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在后来他听说林溯跟着徐澜生走了,宁芙堤没打算追究的时候他确实后悔了。
想来其实早就没了脾气,忘了原由,却始终拉不下脸面,宁府的少爷,人人称赞的骄子让他失了本色。
或许会是一生铭记,哪都镌刻着浓重印记的人,或许又是童年过客,掠过无尽天空后的余痕。
宁楠清的人生还长,他没来得及想未来,第一次尝到失去的孩子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