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别扭的父子

被卢广义一问，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局促的神色，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嗫嚅着叫了一声：“爹……”

卢广义不吭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卢山雪有个小毛病——很容易替人尴尬。她瞅了瞅木着脸的爷爷，决定打个圆场，便笑了笑，喊道：“二叔，你来啦，快进来坐。”

卢广义和程桂兰有5个孩子，3个儿子2个女儿，卢山雪的爸爸卢仲贤是老大，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卢山雪的二叔卢叔康了。

侄女帮忙铺了台阶，卢叔康顺坡下驴进了院子。卢山雪给他端来一把竹椅，招呼他坐，又倒了杯水给他，笑着问：“二叔，你吃晚饭了没？”

卢叔康温和地笑了笑，“还没，你二婶还在做呢。”

“二婶给你做啥好吃的？”

“说是炒米粉。”

“二婶的手艺一向很好，她做的炒粉真是又香又辣！”

“那等下你跟我过去一起吃饭。”

“谢谢二叔，不过不用啦。”卢山雪笑着摆手。这年头，大家日子都过得不太好，勉强混个温饱。她们家和二叔家早就分了家，她要真的去蹭饭，二婶多半会不高兴的。

瞧瞧，她多么有眼色啊！

有眼色的卢山雪有个没眼色的哥哥。

正在屋后茅房蹲坑的卢山雨听见前面院子里的谈话，大声喊道：“二叔！我跟你去！”

虽然他家二婶经常冷着一张脸，但是做的饭是真的很好吃，尤其是炒粉，卢山雨一直惦记着呢。他觉得吧，要是能吃上一盘炒粉，看人冷脸也值得。

卢叔康正要答应，卢广义吼道：“吃什么吃！吃屎去吧你！”

卢山雨连忙捂住嘴，安静如鸡。

一同安静如鸡的还有卢叔康。

院子里重新陷入了尴尬之中。

卢山雪有些无奈。她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呐，啪地一下就散了。

眼见卢叔康坐立不安，看天看地看树看鸡，就是不敢看卢广义，嘴巴张了闭闭了张，愣是没说出半个字，卢山雪替他急得呀，干脆直接问了出来：“二叔，你过来是不是有事找爷爷奶奶说？”

“啊——对！”卢叔康感激地朝卢山雪笑了笑，鼓起勇气对卢广义说，“爹，你湾里那三亩田还没有割吧？明天我去帮你？”

卢广义淡淡地说：“用不着。”

卢叔康急了，“那怎么成？大哥大嫂没有回来，你们老的老小的小，怎么能行？”

卢广义举起蒲扇般的大巴掌，骂道：“你个混小子，说谁老！说谁不行！”

卢叔康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了一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卢叔康说不出来，急得额头开始冒汗。

卢山雪帮人帮到底，大声帮她二叔说出了他的心声，“爷爷，二叔是担心我们，不想让我们这么累。”

卢广义听后，把脸扭向一旁，硬邦邦地说：“那也用不着你管。”

卢叔康刚要张口，就见卢广义朝他摆了摆手，说：“行了，你回吧。”说完站起身，拿起脸盆和毛巾往屋后去了。

卢叔康没有法子，只好悻悻地走了。

卢山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程桂兰提着一篮子青菜豆角进来时，就看见她家小孙女一副托腮拧眉思考的表情，还怪深沉的，便笑着问她：“雪宝，你这是在想啥呢？”

卢山雪就把方才卢叔康来过的事说给她听，末了又问：“奶奶，我觉得二叔是好心，怎么爷爷非但不领情，和他说话的时候还凶巴巴的呢？”

程桂兰叹了一口气，才说：“这是大人们的事情，你小孩子不要想这么多。”

卢山雪真的很想知道。

她爷爷虽然严肃古板，却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叔叔一番好意，爷爷却是这副态度，背后一定有隐情。

从她记事以来，她就知道自家和叔叔家关系不好，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象征性地走动，平日里基本没有什么来往。上辈子她私下问过她妈妈，她妈妈也是像奶奶方才那样敷衍过去了。

两世为人，卢山雪自觉自己是个顶着小孩躯壳的大人。有小孩这个壳子，她撒起娇来，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她凑到程桂兰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来回晃了晃，软着声音说：“哎呀，奶奶～你就告诉我嘛，你小小声说，我保证不说给别人听。”

程桂兰哪里顶得住？雪宝以前可没有这样软乎乎地同她撒过娇。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程桂兰很快就投降了，想了想才幽幽地说，“你爷爷啊，也是为了你二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