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听了邱诚的话,阿莱忙把牛皮纸袋裹好装进手袋,出了办公室朝经济研究处走,果不其然,一转角就看见倚在墙上的厉少愚。
“厉少愚。”她喊他,他赶忙站直。她一阵好奇,怎么从那天起戴上眼镜了?走到他面前才问:“你近视了?”
厉少愚耸肩笑笑:“没,有人说我戴着好看,就戴了。”
阿莱不禁想,会谁说的?狠狠剜他一眼,便垂着脑袋往外头走。
厉少愚马上唤她:“阿莱。”她走的同时也窃喜。他追上去,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笑起来:“是小山!你别一天到晚瞎想。”
阿莱扭脸嗔道:
“那样说话,不是成心要我瞎想么?看见我这样,你心里不定多开心呢!”
“嗯,我开心。”
走着走着,两个人出了央行大楼,厉少愚见得路口驶来一辆汽车,立刻就松开了手。远远的,阿莱也认出那是孔可澄的车,回头看一眼他,好不容易见着,这就要走,舍不得呀!
——跑!
忽从心底生出一股勇气,抓过厉少愚的手,死死不放,飞速往反方向跑去。厉少愚心领神会,不管不顾地跟她跑,纵然没有天时地利人和,也偷得半日闲趣了,眉梢眼角舒展开来,步子迈得越来越大,渐渐地,变成他带领她。
华灯初上,整座城市被乌云笼罩,下一秒便风雨如磐。这一跑,好似预谋已久的私奔,他们早已买通城市里的一切,晦暗的灯光、曲折的街道作为掩护,他们跑下阶梯、穿过巷弄,最后躲进一座古旧的小院,推门进去,霎时跌坐在地,嘴角仍旧噙着笑意。
所有一切,都不需掩饰了。
眼前黑洞洞的,但有厉少愚坐镇,阿莱一点也不害怕,挪过去紧紧依偎着,在他怀里抖擞。
厉少愚搂她起来,自西服内衬拿出打火机点燃,沿回廊向里走。
“这是哪儿?”
“我前不久置的一处院子,前清时候的,还没来得及修缮呢。今晚你将就着住。”
“你买它做什么?”
“狡兔三窟,听过没?”
阿莱满不是滋味:
“你惹上的麻烦,很大吗?”
“是的。不过我会好好活着,有太多人需要我活着。”
一壁走一壁说,阿莱忽然停住脚,仰起脸,说:
“要不,我们逃走吧!”
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何不赌一把?
啪嗒一声,火光熄灭。
厉少愚在黑暗中注视她,只见她一头湿透的短发贴在脸上、颈上,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一时百感交集,未几,终于恢复常态,用力一摁她的眉心:
“净瞎想!我跑了,爹娘怎么办?”
指腹被打火机的铁皮一烫,暂时掩过内心的钝痛。火光隐约映出她失落的轮廓,回头一看,鼻子又酸了。
他又拒绝她...
他又拒绝她。
厉少愚一直都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拒绝阿莱。他不是存心伤她,而是只能选择一个于他们而言不会出错的答案。
她那么重要。厉少愚从来没怀疑过阿莱的重要性,那双眼睛总是静静地伫候他。满怀爱意,从不强迫他什么——他想要加倍地回馈,总有不得已。
他轻声唤:
“阿莱,”
阿莱不应。
厉少愚索性推门进去,捻亮电灯,把她暂时安置在沙发上,取下屏风上的薄毯,递过去:
“衣服都在衣橱里,你先换下来,免得着凉。”
正转身出门,阿莱忙问:
“你去哪里?”
“去换衣服,烧水。”
“去哪换?”
“隔壁。”
“哦。”
“赶紧换吧,别着凉了。”厉少愚从外面关门,回头叮嘱:“有事叫我。”
阿莱揉搓着头发,万分困惑,他嘴里的爹娘,一向代指的是她的爹娘。是因为她要去北平,所以他要照顾她的爹娘?等他再来,一定要问个清楚。
外头一阵阵动静传来,不多时,厉少愚提着两桶热水进来,往屏风后面的浴桶里倒,嘴里喊:
“阿莱,找好衣服准备洗澡。”
阿莱一动不动,虎着脸问:
“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他愣住了,回头看她:
“什么话?”
“就是‘爹娘怎么办’那个话,是什么意思?”
厉少愚放下桶,走到衣橱面前,边翻衣服边说:
“你外祖父母在北平,你去了,见见他们不是坏事。我留在上海有好些事要做呢,一是做好本职工作,二是管理机械厂,三呢,万一你定居北平了,逢年过节我总得上门陪你爹娘说会儿话不是?不然他们多寂寞。”
阿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