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突突突,有关摩托车的不可描述

很多事情，不可理喻。

而且，想也想不明白。

瞿前觉得，早就认识夏荷了。只是因为时间拖沓或者时空错误，两个人的相遇，有点滞后而已。

瞿前确信如此，源于一个梦。

梦境的前半段，瞿前骑着一台血红色的摩托车在旷野奔跑，发动机轰鸣，稀里哗啦，狂躁愤怒又很散乱，是那种意大利制造的摩托车特有的稀里哗啦的轰鸣。

旷野很空旷，风像柔弱的双手，抚弄瞿前浑身的肌肤。马达轰鸣，狂妄不羁，奔腾驰骋，声嘶力竭。摩托车在咆哮。

疼痛如撕裂一般散去。摩托车开始熔化，似乎变成一个女孩儿。一路奔跑，忽而通体鲜红，忽而洁白如雪；一会儿冰冷坚硬，一会儿温暖舒适。摩托车机器不再轰鸣，很奇怪，一切都变得柔软起来，柔弱无骨。突突突，窸窸窣窣，咿咿呀呀，貌似一场战争，两个人的战争，彼此毫无敌意。酣畅淋漓的感觉从心底升腾，由远而近，悠远绵长。梦境更加缥缈。女人身体柔弱，小鼻子小脸庞，长发飘逸，从摩托车上跳下来。

速度与激情，这是一个关于摩托和女人的梦。这个梦境的特殊在于，不仅仅只出现过一次。

瞿前在梦境里，反复打量这个女孩儿，牢牢记住了这个女孩儿的长相。

很多年之后，瞿前终于见到了梦里的女孩儿。

恍然大悟。

这个女孩儿，就是夏荷。

人类的审美以及欲望的极致，就是速度与激情。通俗地说，摩托车代表着速度，是物理层面的激情；而艺术创作，包括雕塑和绘画，任何艺术形态都来源于两性吸引，这是精神层次的激情。瞿前总结出这个观点。

摩托车，带来动态的快感。雕塑，是将瞬间的美感定格。

所以，命中注定，瞿前和夏荷的相遇，跟摩托车有关。

那时候，瞿前还在宋庄这个艺术家、落魄艺术家和伪艺术家聚集的地方，乐此不疲地加工或者OEM各种稀奇古怪的作品。

有人拿出一张摩托车的照片递给他，问他能做不能做的时候，瞿前一点儿也不奇怪，头也不抬地说，能做。

“这次，我们要做一个工业产品的艺术雕塑作品。”坐在瞿前对面的朋友，叫陈胖子，陈胖子说，“不光影像作品可以穿越时光，雕塑艺术同样可以穿越历史。”照片上是一台老款日式摩托车，很怀旧，样子很古朴，很有年代感。陈胖子拿起照片侃侃而谈，从百日维新，到日本的时装、美食、清酒，又从日本的相机谈到了东京的建筑艺术。

瞿前终于明白了，这次要做的，不是为了某个展览制作一个雕塑作品。

陈胖子要做一台摩托车。

一个做地产的企业家朋友，特别喜欢摩托车。年轻的时候，他骑过一台日本产的摩托车，就是照片上这台车，是一台50年代日本摩托车企业的产品。企业家朋友，特别怀念这台摩托车， 想再收藏一台，摆放在会所里，来体现自己和会所卓尔不群的气质。那台记忆满满的摩托车，早已不知去向。满世界去找想再买回一台一模一样的，无奈因为年代久远，这样的车子早已绝迹，据说全世界只剩下3台，都在私人收藏家的手里，作为情怀产品人家也不肯卖。企业家朋友通过各种关系，包括外交渠道和企业商会，联络到作为日本四大摩托车企业中的这个品牌，请求按照当年的式样，定做一台，花多少钱无所谓。

摩托车企业回了一封邮件：

“对不起，经典活在记忆中。”

收到邮件，这位做地产的朋友特别生气。给钱都不要，生意也不做，这是什么人啊，叫你嘚瑟，你不跟我玩儿，老子自己玩儿。

一气之下，这哥们儿收购了浙江的一家摩托车企业，要根据当年的经典，逆向研发一款产品，就是用皮尺量，也要做得一模一样。

这个事情，后来还是不了了之。

企业家朋友遇到了陈胖子，陈胖子拍胸脯说，“多大一个事儿啊，我给你做个雕塑，不就结了。既有了摩托车，还是艺术品。”

“他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要特别像，最好是一眼都看不出来，这个不是真的。”陈胖子放下照片，对瞿前说，“这个，应该不是太难做吧？”

“那他直接摆一台别的摩托车，不就行了吗？”瞿前拿起照片。

“那多俗气啊。再说了，那样的话，咋体现咱的价值？”

陈胖子告诉他，做地产的企业家朋友，本来还想让他们做一个女孩子骑着摩托车的雕塑，那女孩儿是个网红，跟企业家朋友有点儿绯闻。女孩儿的照片都给了，又给要了回去。企业家朋友说算了，还是低调些，免得别人瞎猜疑，说三道四的。最终决定只做一个摩托车的雕塑作品。

“怎么样，需要多久，这个我着急。”

“做不了。”瞿前放下照片。

“做不了？为啥？”

“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