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改过

此刻，她脑海里忽而又浮现那名坦然承认罪行的侍卫，那日她问他：“谁指使的你？”

被摁在地上泪流满面之人孤注一掷大笑，嚣张话语如索命恶鬼，怒声如虎：“哈哈哈哈，你们独孤家做了多少恶事你们自己不清楚，可我们这些人，清楚着呢！我祖上姓姜，并非姓马，我父亲，生前刻苦念书十余载，科举中榜，入朝为官，却因无垠贿赂独孤家的吏部，十数年来郁郁不得志……你们独孤家，欺人太甚，你独孤家四房六公子游山玩水，却到庄县来胡作非为……我姐已许好人家，你独孤家那直娘贼却光天化日绑了我姐，扛上马车，毁我姐一世清白，害得我姐回家便吊死房梁，我母亲被活活气死……我父亲当了一辈子县令，到头来，却无法为自己女儿讨公道，层层报上却被说诬告他人，我父亲清清白白一个人……被关进大牢，叹秋后问斩！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你们这些禽兽！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我倒要瞧瞧，宫里有个只手遮天的太皇太后，然而刚入宫不到几月的皇后娘娘莫名其妙的就被吓到早产……太皇太后您猜，外面的人会怀疑谁？他们会不会相信当朝皇后是这般荒唐被吓到早产的？您说，晋王殿下凯旋若知晓独孤家把他的妻子害到早产，你说他会不会给你母慈子孝？比起你那个废物儿子害得大启百姓民不聊生，你说大家会支持谁？你们独孤家不是有能耐吗？那这些烂摊子你们就好好收拾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皇太后若想让我认罪，我自可认罪，太皇太后想让我说是谁指使的我，我便说是谁。”

忆起此事，太皇太后只觉比吃了苍蝇还要难受。

哄抬价格之事还未处理，而今又是皇后早产，这无异于把独孤家架在火上烤。

她无法向朝臣解释什么，无法自证清白。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太过明显，可何为真相已不重要。

宋怀玉前往前线鼓舞军威，亲上城头御敌，九死一生保住云阳， 逼得烈刀撤军。

又因勇战烈刀首领之弟亚马达，身负重伤，生擒亚马达，迫使烈刀割让.三州，此举为大启挽回损失，可谓对大启江山有再造之功，力挽狂澜之过程，已不知攒了多少威望，哪怕说民心所向亦不为过。

自宋怀玉登基那日起，太皇太后便知，那皇位他必争之守之。

若是以往，她可还同宋怀玉争上一争，为自己孙儿好好绸缪一番，可如今她已没了心思。

且不说独孤家做下糊涂事，她以权谋私捏着那些人的把柄致使其不敢轻举妄动，已然激怒了他们，如今独孤家被那帮大臣看得紧，已然无法脱身。

皇后早产之事，虽有人能看透，却不会点破。

且宋怀玉也必将借此事争权，宋怀玉不去上朝便是证明，受委屈的皇上无需做任何事，会有人替他安排好一切。

届时，整个独孤家将大难临头，她孙儿皇太侄之位必将难保，甚至性命堪忧。

“唉……”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此事已无挽回余地，她逃不过，争不过，也不想再争了。

人人都觉逍遥的晋王殿下有福气，轻轻松松得了个九五之位，可她知晓，这九五之位，重如泰山！

怀玉那孩子被赶鸭子上架，已是不易，独孤家还在后面捅篓子，此生挚爱入宫差点没了命，他如何能不怒？

独孤家欠大启，欠朝廷。

她欠怀玉他们家的。

……

“玉春，元凯这皇太侄之位，保不住了。”太皇太后将周皇太后叫到跟前，双眸无波无澜，语气如风淡淡，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事。

“儿臣知晓的。”

人人都说皇位至高无上，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可皇太侄生母周皇太后，神色淡淡如太皇太后，亦如前些日，她得知太上皇已死于前线乱军，且身首异处之时。

那样的一个消息，是她早有预料的，亦如今日之事。

皇太后觉得许是件好事，若元凯不占着储君之位，那他对任何人便没威胁，皇上为了名声必会留他性命，日后她只需将元凯教的本本分分便可。

至于日后是否会有其他危险，她已顾不上，眼下能走的路也只有这么一条。

“儿臣都听母后的。”

太皇太后点点头，这儿媳，她最是满意。

……

“太皇太后您糊涂！”被急召入朝光殿的吏部独孤尚书知晓二妹的最终决策后，急得跳脚：“独孤家百年基业怎可如此，您太糊涂了，您这样做……您把皇位拱手相让，让独孤家以后怎么办？您对得起列祖列宗吗？您以为让出皇位便能保性命？实在愚不可及！”

“……大哥，停手吧。”太皇太后低着头。

独孤尚书痛心疾首道：“太皇太后，你糊涂啊，你一旦这般做了，咱们独孤家就等于是把自己绑了送到人家跟前任由处置，你往日何其聪慧，今日怎如此犯傻？”